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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原就像一条遍布沟壑和湍湍急流的巨大毯子,毯底是黄色的厚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风吹水冲,沟渠众多,站在黄土梁上四面环望,山水悲秋,遍地苍茫。【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按照开山丑妇的指引,骊歌一步一步沿着小径向北的方向行走,从太阳升起到日落西山,漫漫黄土高原渺无人烟,她累坏了,为了寻找青蒿草籽又乔装打扮,浪费了不少时间,当她终于从一条人踏出的小径拐上一条能行走马车的土道后,双腿越发沉重起来,望着脚上的短靴,心中居然生出了一层感慨,她从来没有走出如此长的山路,脚趾和短靴相接的地方有点疼痛,如果料定的没错,应该是磨出了血泡。
好在她在太阳落山前,拐上了这条能行车马的黄土道,说是能行车马,其实也是沿山开辟的一条土路,一条清澈的小河水哗哗流淌,骊歌正是听了那开山老妇的话,沿着小河走必能找到官道。
黄土路坑坑洼洼的,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见一个行人和车马,可见这里还是非常偏僻的,渐渐地,河滩越来越宽阔了,河中还有不少的野菊花竞相盛开,有紫色的,也有黄色的,倒也好看,小河水被分成了两条支流,骊歌沿着其中的一条黄土道向前,终于,她看到了河滩中高出小河的地方,栽种着一片茂密的杨树。
杨树滩过去就是岭西村,可以落脚!
开山老妇最远到过岭西村,走之前曾经详细地告诉过她最近的落脚路线。
树叶枯黄,秋风飘过,枯黄的大叶子飞落到水面上,顺水而流,河底稍微大块的砂石根部,汇聚了不少浸泡得发黑的杨树叶,晚风也微微发凉,秋快要过去了,寒冷的冬季马上就要来临了。【56书屋 www.56book.cc】
骊歌爬上一旁的黄土梁,向前张望,远远地,依稀能望到前面有一个山村,依山傍水,高低错落着三十多眼窑洞,她静心凝神,侧耳倾听,她听到了村落中有孩童们追逐奔跑的声音,还有老妇人站在窑洞门口大声喊着吃晚饭的声音,整整走了一天,她真的是太累了,应该是走到了开山农妇说的岭西村,她今晚就有了借宿的地方了。
有人住的村落就有吃食,骊歌跳下了黄土梁,顺着黄土路加快了速度,向着前面的村落大步走去。
脚上磨出水泡的地方好像也不太疼痛了,路上还感到隐隐作疼的左手臂也没有感觉了,她倾听着村落里杂乱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入进了这个黄土高原上依山傍水而建的小山村。
骊歌的出现,引起了端着黑瓷大碗,三三两两坐在窑洞前吃放的山民们注意,从那脸盘大的黑瓷大碗中飘来阵阵的栗米捞饭的香味,她饿了,走了整整一天,肚子里叽叽咕咕叫起来,经过几个端饭吃饭的山民后,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其中一个山民的惋惜声:
“可以了一个好郎君,脸上居然长了青胎记。”
“那郎君看样子像是认字的贵人,背囊里像是有一本书。”
听了山民们的闲聊,骊歌放下心来,这里的山民还是非常淳朴老实的,她虽然穿着半旧的灰麻长衫,但是比起那些山民到了深秋还穿着破洞百出粗麻衣来,好了不止一倍,特别是她路过那几个端碗闲聊的山民时,看到有两个山民羡慕地盯着她的皮短靴,那几个山民的脚上,依旧穿着蒿草编的草鞋。羡慕归羡慕,眼神中并没有一丝丝贪婪。
看来,在这个岭西村借宿应该是安全的。
“阿婆,我为你做好了栗米捞饭,这就该回去给大郎准备饭食了。”骊歌听到前面的一眼窑洞中有声音传来,听上去像是一个成年少妇。
光秃秃的土坡中心挖了两眼窑洞,门洞很小,并没有上门窗,用一排荆条编成的窗帘挡着风,正是黄昏时分,窑洞里黑漆漆的,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少妇出来,向左一拐,沿着小土坡蜿蜒而去。
“吱呀……”荆条帘推开了,扶着土墙走出来一个满面皱纹,面孔极黑的老妇人,端着粗瓷大碗进入了相邻的窑洞,骊歌细细倾听了一番,两眼窑洞中仅有老妇一人,应该有她的容身之地。
“阿婆,我路经此处,想用些铜钱换些饭食和借宿一晚。”骊歌两手前恭,紧走几步,向着出来端着簸箩的老妇问道。
“好好,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小郎君啊,正好跟我孤老婆子作伴。”老妇人非常热情,将骊歌安置在另一眼窑洞中,还端来了一碗栗米饭和两块咸菜疙瘩。
夜晚的时候,骊歌坐在土炕上,脱下短皮靴,借着外面的月光,跟阿婆拿了一根针挑破了脚上磨出来的血泡,举头望着夜幕中的明月,发了一会呆,然后,和衣躺倒了土炕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大早,骊歌拿出两枚太和五铢给阿婆留下,阿婆摇摇头推辞着,说阿郎孤身在外,只是吃了半碗栗米饭岂有收铜钱的道理,骊歌无奈之下,只得将两枚五铢钱偷偷放到土炕的苇席之下,揣着阿婆送给她的两块栗米面饼继续上路。
远远地,骊歌听到了一声惊呼,原来是昨晚帮阿婆准备栗米饭的那个少妇发现了两枚五铢钱,告诉了那阿婆。
只听到那阿婆声音中带着惊讶:“那小郎君衣衫虽旧,却干净整洁,睡前泡脚,将水倒在窑洞旁的枯草丛里,极守规矩,看样子颇有旧晋遗风,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小郎君脸怎么了?”
“脸有青胎,最恐遇到猎奴贵人。”
猎奴贵人?已经远隔一里多路了,骊歌还能听到那两人的议论声,至于两人所说的猎奴贵人,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骊歌已经知道了,这片地方全部属于黄土高原,都属于拓跋魏管辖,只是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山民们开山种田,忙于生计,根本不管外面是一个什么世界,一些消息也是很长时间才能传播到此,至于拓跋魏的皇帝是谁,都城在哪里,几乎没有人知道。
接下来,骊歌沿着黄土路一路向北行走,每隔三十里左右,就到村庄里借宿,就这样向北走了八天,沿途经过的村落渐渐大了许多,而且,官道上出现了骡车和驴车。
依旧是黄土高原,却出现了比较平坦的大道,经过打听,知道距离临潼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了,骊歌摸摸怀中的三十枚五铢钱,短靴里还分别藏着十五枚,一共六十五枚,不知道去了临潼城,还能不能找到生存下去的差事,这些铜板,怎么也得撑到她能挣些活命钱的日子。
此刻的骊歌,经过了深秋季节的日晒风吹,皮肤已经变得又黑又粗,右边的脸颊上,青泡的颜色也深了许多,剑眉杏眼,只要眼帘低垂,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女子模样,而且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简直是雌雄难辨,一路上还刻意模仿村落里的少年郎君,褪去了青涩,唯有剑眉挑起,黑眸圆睁,两个梨涡乍现的时候,显出一分英武和读书少年的博雅。一路之上,休息的片刻,她总会拿出那麻衣大汉留下的书来翻阅一遍,渐渐地了解着这这个朝代的日常穿着和汉家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