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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火苗起初只是在焚化台一角摇曳,随后迅速膨胀、攀爬,其势成燎原之火,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焚化台。【56书屋 www.56book.cc】
早已褪尽色彩、模糊难辨的尸骨终究消失在了炽烈的火焰和升腾的烟雾中。
“春枝,你怎么不跪也不哭?”沈念安转头疑惑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
沈春枝目光凝固在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里,语气平静而冷漠。
“走吧,带我回你家看看!”沈念安转身道。
村西头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一片焦土,漆黑的墙壁下,满地的焦木烂物。
这里曾经是沈春枝的家,也曾经是那个沈念安的家。曾经的烟火人家已经化为尘土。
沈念安与沈春枝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地的凌乱,各自心绪复杂。
沈春枝转头看了看那孤零零的大树,如果一切都没变那该多好。
“春枝,看什么呢?”沈念安奇怪道。本来以为不流泪了,结果看树又看哭了。
“……哥哥,你身上的玉佩还在吗?”沈春枝擦了一把眼泪看向沈念安。
“玉佩?什么玉佩?”沈念安问道。
“就是你脖子上挂的一块玉佩。”沈春枝看着沈念安说道。
“我哪有玉佩,在哪儿呢?”沈念安说着话,就拉开衣领敞开了脖子。自己还低头看了一眼,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沈春枝看到沈念安脖子上确实空无一物。也不知道是母亲记错了,还是他忘记了。
“你是想说沈念安有一块玉佩吧?”反应过来的沈念安问道。
“母亲说她见过你有一块玉佩。”
“那就是你大哥有,你哥哥没有。”沈念安固执道。
从他的角度,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知道怎么回事情,也分的很清楚。
但这些话却经常把别人搞的很崩溃,要不是看他思维清晰,都以为他脑子坏了。
但沈念安没办法。他认下肯定不行,不认也不行,就只好这么似是而非的交流着。
“所以实际上你也没有见过那块玉什么样吧?”沈念安盯着沈春枝。
沈春枝沉默不言。
“昨天晚上你也听张叔说了,他如果有的话其实也正常,他根本就不是你爹的儿子,本身家里必然不简单。只可惜我们都没见过,要不然还能有点线索啥的。”
听着沈念安这混乱的话,沈春枝的脑袋又烧着了。【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一脸的迷茫,继续说道:
“春枝,你可以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沈念安。我是正义的沈念安,而杀你母亲和弟弟的是邪恶的沈念安。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个邪恶的家伙找出来,然后找他报仇。”
沈春枝的脑袋上火更大了,如果她知道一个词,一定会说沈念安已经彻底人格分裂了。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的表情,无奈的闭了嘴。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沈念安也没再解释,就在案发现场里里外外的看了起来。
房屋部分很明显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堂屋,一部分是偏房。
沈念安先是围绕着堂屋,特别是沈春枝母亲住的房间细细的在地上查找。可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在附近再发现过那个脚印。
包括院子前后都又找了一遍,完全没那个脚印的痕迹。沈念安不相信他能有把脚印清理的意识,所以只能说明他没穿那套衣服。
其他脚印倒是挺多,但已经乱七八糟的分辨不出来了。
嗯,倒是找到了扔在墙外面的火把,可有毛用啊?他还能鉴定上面的指纹去?而且就是沈念安干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个就是沈念安住的房间?”沈念安看着一间偏房问道,屋中的痕迹很明显与其他两间不同。
“嗯!”沈春枝答应了一声。
沈念安挪开了盖在上面烧焦的木头,就在屋里慢慢翻找了起来。
相比较几间堂屋因为事后需要处理尸体的原因,偏房的现场相对来说保留的完整一点。
但这房间确实也太逼仄了,沈念安都很难想象沈念安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
“你画的画就放在这个箱子里。”沈春枝指着一个残破的箱子说道。
箱子也许是位置较低的缘故,倒是没有全部烧完,还留了一部分残片。
沈念安翻开那些残篇看了一下,有一些正规的书籍,而且全都是手抄本。看来沈念安以前倒也是个挺上进的人,奈何天不遂人愿。
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抄的还是写的诗词,虽然都只是只言片语,但不难看出沈念安的戾气。
沈念安很想从这些文字中看出这个世界的沈念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看来看去,似乎都很难归纳出一个形象。只有冲天的戾气能燃烧整个屋顶。
难怪自己当时看那个册子能吓一跳,不得不说人家这戾气都已经能化形了。
除了这些,其他的都很简单。屋内没几样家具,被褥什么的都早就成了黑炭,掩埋在尘土之下。沈念安也懒得翻了。
“出去吧,也没什么看头了。”沈念安说着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爷!”
沈念安抬头就看到徐冲带着几个孩子站在远处,咧嘴笑了起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尝不好。
“咋没过去呢?”沈念安来到几个孩子身边问徐冲。
“……”徐冲腮帮子抖了抖,这才多大的孩子,还能像你一样啥都不忌讳?
“你们谁见过老郎中?”沈念安让丫鬟分了几个果子给几个孩子。
“我见过!”
“我也见过!”
“沈念安,老郎中不是就跟你一起的么,你为什么还问我们?”一个半大的孩子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没大没小,话也不中听,但沈念安却如听仙音。
“我记不得了。你来说说,都看见我和他在哪里?”为了怕扰乱几个孩子的思维,沈念安只好变得“正常”。
“就你昨天站的那棵树下啊,就前几天还看见过。”孩子还用手指了一下。
“一共几个人啊?他们都在干什么?”沈念安耐心的问道。
“就你和那个老郎中,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们本来是到那边的河里玩。结果刚到那里就看见那个老郎中和你站在树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们没过去看看?”沈念安问道。
“不敢,你可凶了。”一个孩子害怕道。
“那现在我看你也没害怕啊!”沈念安问道。
“因为你现在不凶了啊!”
“我那天看见你们了么?”沈念安又问道。
“没有啊,我们吓的跑掉了。”
“你不是说我可凶了吗?我都没看见你们,你怎么知道凶不凶?”沈念安疑惑道。
“因为你以前还在河边看见过我们啊,然后就瞪我们,可凶了,怪不得会杀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既胆大又胆小。
“沈念安,你真的会杀了我们吗?我爹可就我一个儿子,你不能杀我。”又一个孩子眼神里满是认真。
沈念安嘴角抽动,你知道么,现在要换了另一个沈念安,你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我是好的沈念安,我不杀人。除了那天,你们还在其他时间看见过他们在一起么?”沈念安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
“没有了。”
“那你那天见他有穿奇奇怪怪的衣服么?”沈念安大概比划了一下。
“还有奇怪的衣服?那是什么样的衣服啊……”虽然沈念安比划的认真,但孩子们显然无法理解那样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沈念安了然,如果沈念安真穿了自己的衣服,孩子们不可能没印象,那种款式就跟黑夜里的明灯一样。
“挺好,玩去吧,以后见了沈念安还是远远的跑开,说不定他又凶了。”
看着跑远的孩子,沈念安的眼睛里欢喜异常。
“春枝,你说的风筝就在那棵树上?”沈念安转身看着远处的大槐树问道。
“嗯,原来就在树上。”
“春枝,我们总算见到阳光了。你说过那个老郎中要买风筝,沈念安把他骂走了。可是刚才的孩子却又见过他们。而且他们是单独在一起。有意思吧?”沈念安看着沈春枝笑道。
沈春枝也困惑不已,看着风中的大树越发迷茫。
沈念安——流落江南的罪臣之后,也就是那个风筝。
何不愈——一个以“行医”为名,实际上是找沈念安的人,也就是那根风筝线。
那么风筝线又攥在谁手里呢?
他们找沈念安又是为什么?
总不能还有活着的亲人吧?
自己又是怎么就一头栽进来呢?如果上面三个问题还能胡乱有个猜测,那这个问题就毫无踪迹可循。
阴谋已经露出了一个线头,但紧跟着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姑爷,王氏母子的骨灰怎么办?”徐冲问道。
“都装起来吧。春枝,带我去看看你父亲!”
沈平的坟茔在上河村西南一里多的地方。沈家没有本家亲族,所以只有沈平孤零零的一人葬在这里。
这里是一代大侠的最终归处,凄惨而又荒凉。
沈念安站着,沈春枝跪着,各自的心境自是不同。
沈念安感怀于江湖故事里的情与仇。
而沈春枝伤悲于不知道父亲居然有那样的来历和故事,也未曾见过父亲持剑的风采。
父亲也曾年轻,也曾英勇,可如今家门破落,只留一孤女和满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