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月圆之夜

前来贺喜的各地藩王陆陆续续到了徽京，在梦华轩休养了几日后，赵岐也回到了幽州王府。【56书屋 www.56book.cc】

“是大哥前来贺喜啊，还以为会是父王来呢。”

赵岚心里盼着赵温能来徽京，若赵温在此，她和二哥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赵岭也以为会是父王亲自前来。

他已经去信向父王解释了一通，还附有齐王的信件。虽是如此，他还是想当面在父王面前为自己辩解一二。

以往的赵岐是不愿意多搭理赵岭与赵岚的，只是近日，他心情颇好，见到这二人，倒是有了说话的兴致。

“多日不见，二弟与岚妹就是这样迎接我的吗？果然是徽京的风水养人，二弟看着愈发英武不凡了，就连岚妹也比在幽州时可人多了。”

说着，赵岐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岭觉得自己近来很不顺，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济。赵岐居然说自己“英武不凡”，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啊。若不是知道有些事父王是绝对不会告诉赵岐的，赵岭都以为徽京的事被赵岐洞悉了。

至于赵岚，一瞬间俏脸涨得通红，她无暇细想赵岐是不是知道了她和楚行的事，只觉得羞恼和气愤。

见赵岭、赵岚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赵岐只觉得心情更舒畅了，哼着小曲儿施施然往自己的院中去了。

赵岚只恨恨地盯着赵岐自得的背影。

“岚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还能蹦跶多久，不要往心里去。”

“忍忍忍，二哥你现在就和楚行一样，只会让我忍。忍着楚玄，忍着司徒清沐，现在连那个病秧子都得忍着。二哥，你和父王是怎么想的，竟会把宝压在楚行身上，楚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起楚行，赵岚是一肚子怨气。

自己堂堂幽州郡主，还未大婚就失了清白于他。可楚行呢，什么事情都说得“冠冕堂皇”，看着十拿九稳的样子，到最后却是一场空。还急色，每次见到自己，脑子里想得都是那档子事儿。

“岚儿，你说二哥可以，怎么能怀疑父王的眼光呢。楚行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等以后到了那个位置上，还不是由你拿捏。换个人，有把握完全拿住吗？”

果然是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换个人，可真不好掌控了。

赵岭说的赵岚不是不明白，只是身为女子，心里还是盼着自己的夫婿是个盖世英雄，能做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能让自己好好仰望一番。

“岚儿，你要记得，父王对你给予厚望，你才是咱们幽州王府最大的希望。别气了，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些许小事不用往心里去。”

“二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跟她心中的志向相比，赵岐算得了什么，一点子捕风捉影的无谓言语，确实不用往心里去。

至于楚行，她是要踩着他上位的，总有一天会实现属于她的锦绣凰图。

……

月圆之夜。还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不知怎的，竟还有些几分幽寒之意。

听涛苑中，清沐、丹青、龙鹰皆严阵以待，时不时地抬头望月，或者转头看向墙角的滴漏。【56书屋 www.56book.cc】

倒是楚玄这个当事人一派安然，闲适地呷一口茶，再翻阅几页手中的典籍，好不惬意。

夜一点一点地深了，月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正空中。

眼看着子时就要到了。

这样的煎熬对丹青、龙鹰来说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尚还算冷静。

可此时的清沐完全淡定不下来，坐在楚玄身侧的她已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她是真的紧张啊。

“扑通、扑通……”

清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如此不冷静。再一瞅楚玄，一如平日里的优雅矜贵，不急不缓地翻着书页，看得津津有味。

清沐一把抓起楚玄手里的书籍，随手扔到一边，顾不得丹青、龙鹰在侧，紧握楚玄的双手。

“清沐，怎么了？手心都是冷汗，龙鹰，快，看看她如何了。”

楚玄手中传来黏腻的湿意，再看清沐脸色有些发白，立刻招呼龙鹰快看看。

“主子，无事，郡主是紧张的。”

楚玄想抱抱清沐，好好安抚一番，示意让丹青、龙鹰先出去。

谁知道，这二人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似的，一个抬头望月，一个低头沉吟，就是不走。

真是翅膀硬了，楚玄无奈，干脆也不管他们了。

伸手一捞就将清沐抱在怀里，“不怕，不紧张，没事”。

清沐也顾不上羞怯了，环手搂紧了楚玄的腰。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楚玄发作时身上有多冰冷刺骨呢。

这一次她一定要陪着他，和他一起承受。

“叮”的一声，子时到了。

丹青、龙鹰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楚玄，楚玄尤在哄怀中的清沐。

静悄悄的房里，只有楚玄的温言细语，还有丹青、龙鹰有些重的呼吸声。

一刻钟过去了，楚玄没什么反应。

又一刻钟过去了，楚玄依旧安然无恙。

清沐伏在楚玄怀中，楚玄的温度没有任何变化，抬头看他，面上亦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又过了许久，丹青、龙鹰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喜悦之色。

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清沐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她想欢呼雀跃，但又不敢放肆欣喜，她和丹青、龙鹰二人是一样的心思，再等等看。

放松下来的清沐意识到自己还在楚玄怀里，赶忙起身，若无其事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紧绷的状态过去之后，方觉得有些口渴。

怀里猛地一空，倒让楚玄有些失落，还是软玉温香在怀最是惬意。

时间一点一滴地划走，几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又挨过了一个多时辰。

见两个时辰已过，丹青、龙鹰高兴地跳了起来，二人抱作一团。

“好兄弟，王爷没事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成了现实。

二人平静下来后，见楚玄无事，赶忙退下去了。

漫漫长夜，王爷和郡主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

躺在榻上的清沐与楚玄皆没有什么睡意，可今夜实在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好时机。

“阿玄，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是上个月才知道你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发作一番，先前竟不告诉我。”

想到以往的数不清的月圆之夜里，楚玄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痛苦，清沐只觉得心痛。

以前二人未定情时就不说了，可心意相通后，楚玄还是瞒着她。这让清沐不能接受。她认为，夫妻二人贵在坦诚，有什么事要一起面对，天大的困难也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阿玄，若是我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你，只自己一个人承受，你会怎么想。”

“以后不会了。我其实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只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也不想让你为我心忧。清沐放心，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说到做到。”

“好，我相信你。”

清沐明白之前楚玄不愿意告诉自己，也是有顾虑的，有些事他也需要慢慢地告诉自己，这一点她能体谅。

楚玄在清沐额头印下一吻，不带丝毫情欲，有的只是满心感动。

他心中清楚，有些事清沐只是没有说到明面上，但以她的聪慧，又怎么会猜不到呢。她相信他，所以不问。

“清沐，当年师父是怎么救你的？还有印象吗？”

清沐摇了摇头：“只记得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慢慢恢复。我也不知道当年师父到底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听师兄说，当年他都以为我撑不过去了，才‘赌一把’的。每次问起师父，老头子都是一副肉疼的样子。我和师兄都不知道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阿玄，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清沐实在是个敏锐的人，楚玄猜想当年云山老人拿来救活清沐的应该就是寒冰雪蚕了，否则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呢。

在他和清沐成为真正的夫妻后，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来愈好，而今，噬身之痛也不再发作了。

说不定，龙鹰父亲的那位神秘故友就是云山老人。

“我只是有一个猜测，觉得当年师父让你服下的很可能就是寒冰雪蚕，到底是不是，以后见到师父再问问他老人家吧。”

“寒冰雪蚕？那是什么东西，是小虫子吗。”

清沐从未听过“寒冰雪蚕”这几个字，但只听名字，她觉得像是小虫子。

“寒冰雪蚕是一种医书上记载的神药，很难找到。医治我体内的毒素，就是需要这种药。之前我曾让龙鹰在江湖中寻访寒冰雪蚕，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龙鹰说他父亲的一位故友曾找到过，只是在十几年前为了救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已用了此药。”

“阿玄，你觉得我可能就是那个孩子？我体内带有寒冰雪蚕的药性，所以在你我二人有了夫妻之实的时候，将这股子药力传到了你的身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曾提到以往月圆之夜是彻夜发作，而后变为了两个时辰。这其中你讲的很含糊，阿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暗夜中的楚玄有些苦笑，这件事他的确说得含糊不清，刻意避开了雪莲。

虽在暗中，但清沐还是感觉到了楚玄的不自然，当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果然还是有瞒着我的事，楚玄，你可真行。”

说着，清沐就要越过楚玄下床去。

吓得楚玄连忙将她一把抱住，紧紧地搂着。

话张口既来，再也顾不得多想。

“清沐，先别气，听我说。我只是想有一天和你再上一次摩天崖，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他在心里已经计划了很久，等徽京事了，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摩天崖，那可是他们结缘的地方啊。

如今算是什么都交代出来了。

“摩天崖，再上一次摩天崖。楚玄，你在说什么，你说清楚。”

清沐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就是摩天崖，当年和你一起上摩天崖的是我。只不过我为了增加功力，服用了秘药，所以改变了样貌。清沐，和你一起看雪莲花的就是我楚玄，和你一起经历摩天崖飞雪的也是我楚玄。

从摩天崖下来后，我让隐字部的人在江湖上找了你三年多。我每一年都会跑到摩天崖上去，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夜。

这些年来，我经常梦到摩天崖，而后再也无法入眠。清沐，我想你想得很久了，清沐，我从很早之前就爱你了……”

“快看，这朵花开得真美啊。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呢。”

“你不要雪莲花吗？”

“已经看过花开了，你想要就给你吧。”

“你受伤了，有事吗？”

“无碍，用过药了，养几日就好。”

这是当年在摩天崖上的对话，楚玄记得清清楚楚。

清沐尤在怔愣中，阿玄在说什么，当年在摩天崖上见到的人竟是他吗。

一滴泪落在清沐脸颊上，可她并没有哭啊。

清沐抬手，楚玄的面上有些湿意。

猛然间，清沐想到了曾问过楚玄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阿玄，是不是我一到徽京，你就认出我来了？初到徽京的那一夜，还有个人在暗中跟着我，是不是你？”

“是我。”

“以前的楚玄我不管，现在和以后的楚玄……”

未等清沐说完，楚玄已急急开口，“楚玄只是楚玄，清沐，没有了，再也没有瞒着你的任何事了，真的没有了”。

“你先松开一些，要勒死我了，那么用力做什么。”

“不松，就是不松，清沐，我不让你回昭平王府，哪里也不让你去。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也有很多无奈啊。清沐，我想了许久，等咱们离开徽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摩天崖，在那里我又活了过来，在那里我发现生命中还有无比期待的事情……清沐，我是真的爱你啊。”

清沐丝毫不怀疑楚玄对她的爱，这个偏执的家伙。

“我不走，松开些，喘口气儿。我说了不走，本姑娘可是一言九鼎的人，放心吧。”

楚玄的情话说得实在动人，她此刻倒成了不解风情的人，只能很豪气地表示，自己一诺千金，答应过永远陪着他就会做到。

两个人无言了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清沐温柔的声音在暗夜中低低地响起：“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楚玄用手捂着自己的双眼，不想让眼泪滑落出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还有眼泪这种东西。

清沐，他的清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