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成熟大叔
温柔淑女
甜美少女
清亮青叔
呆萌萝莉
靓丽御姐
张良携酒走进韩郎中的韩舍之时候,吴重言就激动得招呼各位:“李大哥,赵兄弟,你们不要去听一听吗?那是张良跟韩信谈兵啊!?你们都不去听一听吗?”
所有人都摇头摆手拒绝:
“你有本事听懂你去。【56书屋 www.56book.cc】”
“听不懂。”
“希望你不要那么快睡着。”他们说。
专业的东西,只有专业的人自己能听懂,说给门外汉,只起一个催眠的作用。果然,吴重言没听几分钟,就瞌睡得睡了过去。
而房间里得两个人,明显谈兴正浓。出乎他俩意料之外的是,他们竟然是猝不及防遇到了知音。
他们俩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一句话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是哪一句话,把对方的话从灵魂深处邀请出来,在那一夕之前,张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韩信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健谈,那不是说话,是心里的话语借用了人体,借用了语言,自己要与对方做一个交流,如同高山遇到流水,如同清风遇到溪流,是思想本人要做碰撞,是灵魂自己要做交流,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已经寂寞了太久,已经做好了寂寞终生的准备,终于遇到了一个懂得自己的灵魂,不管是诉说,还是论证,是辩驳,还是支持,那是不由自主,也是身不由己,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觞中酒早就冷了,但两个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这辈子那怕就放肆这么一回的疯狂,彻夜谈兵。
明月再次落下,金乌再次飞升,朝阳下的楚营传来乌骓马虎啸龙吟般的长嘶,张良拍案而起,喊一声:痛快!
韩信应该也觉得痛快,他把觞中冷酒一饮而尽。
“人痛快时,酒是这么喝的”。张良抓起酒瓮,扔掉酒勺,拔掉塞子,直接就朝嘴里倒了进去,犹如长龙吟川一般,修长的手指,指骨犹如铁爪一般,白皙的皮肤下,青筋犹如蜿蜒的龙蛇。
随着酒瓮落地粉碎,张良如同玉山倾倒一般,在韩信的席子上倒地而眠。
不知道醉了多久,醒来时候,看到韩信从外边进来,拿了一碗冰凉的井水,放在他床榻旁边。然后走了出去。
张良半醉半醒问:“韩信,做什么去了?”
回答:“执戟。”
“执戟?”张良似乎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哈哈哈,执戟?!”
韩信:“有位执戟士卧病,我去暂替一下。【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张良捧腹大笑,如玉树将倾倒,他笑道:“韩信!你不知道你这辈子应该干什么吗?驾长车,率百万军,攻城略地,战天下英雄,除兵戈,为天下休兵------”
韩信沉默。
张良:“项羽不用你,你就执戟一辈子吗?你不会去找找别人?”
韩信:“别人?汉王吗?”
张良:“不可以考虑?”
韩信:“第一,当下大势,即便项王有各种不妥,但先生也不得不承认吧,天下大势在楚,楚定天下,还是比汉要容易太多,现在要封死汉王并不麻烦,即便项王不用我那篇策论,只要汉王没有良将可助他出关,终究老死汉中。
第二,楚军固然内部不和,宗室势力太强,不容外臣,可是在汉,又好多少?汉家的沛县集团,只怕连跟针尖也插不进去,即便先生智绝天下,鸿门宴费尽多少心思,才取得汉家第一谋士之位,但又为什么客居在此?难道汉就把先生当成了自己人吗?
第三,我为楚,辗转征战,进献方略策论,即便项王不用,楚军上下也有人知我之能,我去汉,我又为汉做过什么?我寸功未立,无所知名,就真么跑到汉营,对汉王和汉丞相说我要做汉家大将,子房先生觉得,他们拜我为将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拉出去砍了的可能性大?”
韩信见张良一直沉默,问:“我说错了?”
张良:“没错,只是你说的那是常理,敢问将军,这世间之事,都是如此按道理寻常理走的吗?若按常理,秦为什么二世而亡?若按常理,你们巨鹿之战有赢的可能性吗?”
韩信看着他,笑了:“我今日才知道人口才好是没有道理也能说出道理来。”
张良:“好好好,我说不服你,但我愿意跟你打个赌,你就带着你一身兵魂,没有尺寸之功,不带一兵一卒,归汉,跟汉王和汉丞相要大将军位,我赌你能要到。若将军自以为在楚前途无量,那便算了,若是壮志难酬,趁现在还有试试的机会,试试何妨?若楚军东归,只怕将军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韩信:“好!就算我是赌徒,愿意与命运做一场豪赌,我也得有筹码。”
张良:“用人,有汉王,识人,有萧何,时机,在当下,你还要什么筹码?”
韩信看着张良,不说话。
张良,沉吟,终于说:“好吧,如果我告诉你,汉王现在的处境,就算是一个骗子过去告诉他能帮他打出来,他都会用,将军意下如何?”
韩信:“即便这样,也还不够,除非子房先生愿意做我的筹码,运筹帷幄,帮韩信决机战阵,问这个乱世取太平还有点儿可能。不然,趁早不要想。”
张良沉默,沉默,最后说:“你容我想想。”
张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去说人,反被人把难题抛回来,觉得很不习惯。
他想到自己的那个决定:“自己……过两天,楚是不可能放过韩王成的,让他多活几天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离开汉王,过两天自己随韩王去国之后,世上还有无张良都难说,拿什么答应,如果自己有命,那他还过来说韩信做什么?””
他回到项伯安排给自己的客房,一直考虑这件事。
项伯还在旁边说:“告诉你那位韩郎中想问题跟大家不一样吧,没想到跟你也不一样吧,他呀,可笑得事情多着呢,比如刚到楚营,军士操行,刀枪剑戟都不合格,就去跟项梁献策,更加不能提他在淮阴啦,蹭饭,乞食,还,还,说了你也不信,听说还当街受过胯下之辱------”
张良还在沉思。
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
项伯立即道:来人,看看怎么回事?
立即有人来报:“项王烹杀了一个姓韩的儒生,说是劝项王不要东归的。”
张良刚听到韩那个字,立即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项伯跟过去的时候,看到张良仪态尽失坐在一具尸身旁边,手里抓着盖尸体的布,手上颜色比布还要苍白,扯了几下,布也没有扯开。然后被另一双手一把拉开了,但,也已经血肉模糊,另一个声音说:“你终于还是杀了他,是什么原因?”
竟然是范增,他出使齐国刚刚回来就直奔现场。
旁边楚军说:“他活该,他说项王沐猴而冠。”
大家听到这个词,本能想笑,又因为场景实在不适合笑,但忍住笑,忍不住想,这位创造这个词的人还真是有才华。
项伯问了一句:“怎么还是母猴呢?”
张良:“不是母,是沐,南方百越说猴子是沐,”忽然道:“你说韩信是淮阴人----那,这不是他。”他立即有了站起来的力量,直奔郎中营,在场的军士看着一向弱柳扶风的子房先生一路狂奔,已经觉得眼珠要掉下来,谁料想,他后边那位年近七十的亚父,竟然也挥着长袖,紧紧追过来。
韩舍之内,整整齐齐。
被褥,盔甲,笔墨,还有楚军军服,整整齐齐放得好好的,院子里还晾着刚洗好的衣物。
只是,没有人。
张良和范增异口同声问:人呢?
”出了城门“
两个黑衣人,一模一样回答,还悠自愤愤不已,只是一个看着范增,另一个看着项伯。
还是走了!我倒情愿项王杀的人是他!范增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气来。
“谁?谁走了?”郎中营里执勤的都尉听见动静,跑过来,不明所以。
“韩郎中什么时候走的?”范增问。
“啊!我来给你查查。”
“查?”在场的两个智商当代最高峰的人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啊,韩郎中是休沐,告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自今日午时算起来,最早下个月,最迟-----”
“你说,他会回来?”范增劈胸抓住那个都尉,几乎把他提起来,那实在不像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力量。
“他为什么不会来?”拿着名录的都尉又惊又怕,终究还是憋出来这句话。
“他还会回来做执戟郎中吗?”范增几乎喊出来。
\\\"执戟郎中有什么不好,三百石了,多少三公九卿都是从这个位子走上去的,再说,又无性命之忧,他是在项王身边做执戟郎,就算是这仗打一辈子,也伤不着他了,他会舍得不要吗?他还有三个月的薪俸禄没领呢?\\\"
范增真是无语:\\\"韩信会在乎那三百石的俸禄?\\\"
那个都尉更加不知所措:“韩郎中他不富裕呀?他回去休沐都没舍得在咸阳买个礼物,他为什么不在乎?”
张良和范增这种舌辩天下的人,面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这个天底下,竟然没有什么人觉得韩信是怀才不遇,大多数人只怕都是像这位都尉一样,以为韩信做执戟郎中,也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在几重监视之下,在范增和张良这样两个人的监视里,这个人竟然以合理合情的形式,正大光明金蝉脱壳,现在要说他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郎中,鬼都不信。但偏偏就是有人相信。能说什么?
然后,一连几天,范增老人家在汉军入关的栈道边站成一段枯木,而张良借着送汉王的名义也在栈道旁边站成一副弱柳拂风的画图。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人或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