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白头生死鸳鸯浦（4）

小墨儿带着叮当，急急地就往养天阁赶去，余婆婆就像专门等候似的，将他拦在老祖宗正房之外。【53言情 www.53yq.com】

“墨哥儿，老祖宗精神不佳，刚刚吃了安神丸，睡下了，交代下来不见任何人。”

小墨儿急道：“连我也不见吗？”

“墨哥儿，你还是回去吧，老祖宗不会见你的。”

“你去回老祖宗，她要是不见我，我就长跪不起。”小墨儿倔强起来，直挺挺地跪在门口。

“墨哥儿，老身知你要救少姨娘，但你不可在此浪费时间，你也不知要跪几时，老祖宗才肯见你，到时少姨娘早就被浸猪笼了。”

小墨儿心中一惊，余婆婆说得不无道理，娘子如今的处境，可耗不起时间，当即起身，带着叮当，匆匆又往方圆堂而去，好歹再与四叔斡旋一番，请他明察。

余婆婆又复来到老祖宗的卧房，向老祖宗禀告刚才的事，说道：“老祖宗，你素疼爱墨哥儿，只不知此番如此铁石心肠？”

老祖宗叹了口气：“我正是因为疼爱他，才要铁石心肠，若是一味纵容，何时才可成就大事？你又哪里知道我的心思？你别看如今家道昌盛，这也不过是表面光景，如今内部早已腐朽，只等着狂风暴雨的那一天。比不得创业的时候，那时人人有劲都往一处使，如今眼见殷实一些，就开始争权夺势，唯恐自己分得少了。苏家子孙再不长进，一味耽于****，终有一日会将大好基业给败个精光了。砚儿如此，现在墨儿也是如此，却叫我到时如何瞑目呢！”

一旁伺候的绿眉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祖宗也不必太过忧虑，总算还有枕哥儿可以分担。”

“枕儿从前还不是逐花觞月的性子，只是近年还算长进，日后苏家少不得要指望他。【53言情 www.53yq.com】”

“墨哥儿年纪还小，慢慢地，也总会懂事的。”

老祖宗微微颔首：“咱们这样的人家，生出的子孙，根本原是不坏的，就怕旁边有人教唆了他，引他走上歧路。”

苏砚离家的事，老祖宗终日耿耿，恨杀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苏砚文、武、商样样出类拔萃，但终究难舍一个情字，为了一个死去的顾小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有此前车之鉴，老祖宗虽是宠溺小墨儿，但见他对水琳琅如此沉迷，更加一心想将水琳琅打杀，绝了小墨儿的念头。

余婆婆伺候老祖宗大半辈子，深知老祖宗的心思，也不敢为水琳琅争辩，况且如今水琳琅罪名坐实，她也无从争辩。

……

小墨儿堪堪赶到方圆堂，就见苏照带人出来，大手一挥，就有两个小厮上前，将小墨儿死死按住。

小墨儿大叫：“四叔，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照沉着脸说：“我刚才去见了老爷，听说你怂恿小厮打了司徒婆婆，可有此事？”

“那恶婆子用心歹毒，要害我和娘子，我小墨儿也是江湖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怨，没将她打死，算是好的了。”

“你呀你，就是不知好歹，现在司徒婆婆躺在床上，以后能不能下床还不知道呢！”

“哼，不过是个下人，咱们家有御赐的丹书铁券，就是打死了她，也是无关紧要的。”

苏照喝道：“还敢胡说！”

小墨儿自小就与苏照亲近，不想今日他会如此声色俱厉，倒也是微微一怔，说道：“四叔，你不为出气，怎么反倒帮着一个下人说话？”

“我就是平日太纵容你，才使得你这般无法无天，现在老爷在家，你好歹也收敛一些！”

“哼，你也不是好人，我要去找娘子，放开我！”小墨儿奋力地挣扎，但是两个小厮死死按住，他情急之下张嘴就咬，两个小厮只得松开了手。

“那等娼妇，你还见她干嘛？把他给我关到小黑屋，好好思过！”

两个小厮再次按住小墨儿，小墨儿大叫：“叮当救我！”

叮当忙向苏照求情：“四爷，你是知道的，少爷从小怕黑，你要将他关到小黑屋，到了夜里，还不把他折腾出病来吗？”

苏照沉吟片刻，说道：“将他锁在一间房里，仔细看守，没我的吩咐，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许放他出来。”

小墨儿问道：“娘子关在何处，将我和她关在一起。”

苏照不禁动怒：“你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似她这等淫邪之女，你还找她做什么，你是缺心眼吗？”

“四叔，你就可怜可怜侄儿吧，娘子很快就要被你浸猪笼了，我只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四叔，素日你最疼我了，你就答应我吧，四叔，求求你了！”小墨儿抱住苏照大腿，哭得满面泪痕。

苏照心肠一软，说道：“将他和水琳琅关在一起吧！”

水琳琅望着桌上送来的饭菜，已经凉透，却也没有心思动一筷子，呆呆地望着虚空出神，本来只是为了查探聚宝盆的下落，不想竟会卷入潋滟山庄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如今受人嫁祸，枉背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哐！

房门打开，小墨儿被推了进来。

门又立即被锁，水琳琅吃了一惊：“小墨儿，你怎么来了？”

小墨儿笑嘻嘻地说：“我教训了司徒老婆子一顿，四叔就把我关进来了，娘子，见到我，你可惊喜吗？”

水琳琅一个爆栗砸了过去：“惊喜个屁！”

“哼，那老乞婆作恶多端，总有一天，我要叫她不得好死！”

“我跟你怎么说的，叫你安分一些，安分一些，这才几个时辰，没看着你，你就又生出祸端了。”

“我这也不是气不过嘛！”小墨儿撅了下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盐水萝卜，就往嘴里送去。

水琳琅忙道：“菜都凉了，会吃坏你的。”

“我午饭还没吃呢，亲亲小肚子都快饿瘪了。”

“怎么，那些下人没给你准备吗？”

“准备了，但是见不着你，我也是食之无味，索性就不吃了。”小墨儿黯然垂头，又想到此番若不能救得娘子，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泪珠。

水琳琅拿了衣袖轻轻地拭去他的泪痕，柔声说道：“好没来由的，动不动就哭，亏你还是男子汉呢！”

“娘子，你要是被浸猪笼，我就陪你浸猪笼，决不苟活于世。”

水琳琅拿起筷子在他头顶一敲：“又来胡说八道！”真受不了他，敢情在他眼里，浸猪笼还是一件浪漫的事。

“我跟你说过，要跟你生死相许的。”

水琳琅不禁触动柔肠，说道：“现在人人都说我和富贵有奸，你非但不气不恼，反倒要和我生死相许，却又是什么道理？”

“昨晚你跟我说过，你和富贵之间清清白白，你是被冤枉的。”

“你个白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万一……万一我也骗了你呢？果真有了这等事情，我又岂会跟你明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自问一心待你，想来你也不会负我。你说你是清白的，我自然相信你是清白的。倘若连我也不相信你，岂不是辜负了上天安排你到我身边的这一番美意吗？”

水琳琅鼻子一酸，泪水立即充盈眼眶，伸手将小墨儿牢牢地抱在怀里。世上任何一种爱，都需要上天的检验，就连耘姑和朱薙都不相信她的清白，只有小墨儿，死心塌地。水琳琅心想，纵使她躲不过要浸猪笼，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有着小墨儿的一句话，也可无憾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