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华染厂

沈倧在信号山上把青岛大街小巷的线路都印在脑子里，又标记了几处异人炁息较为浓郁的区域，随后从信号山北坡下来，顺着工业区的主路向北走。【56书屋 www.56book.cc】

大华染厂位于工业区的东北角，隔着几条街就可以看见大海，染厂的后街有几根高压电线杆和一条水渠，从远处看水渠被花花绿绿的染料给染成了深褐色，从工厂排放出来的废水散发出浓烈刺鼻的味道，显然这个年代还没有清醒的环保意识，印染这种重污染行业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工业废水直接排放到大海之中。

染厂门口的装饰颇具时代特色，最中央是枣木打造的山形木栅栏大门，门的两侧是用花岗岩堆砌的方形石柱，柱子之间抹着灰色的水泥，两根门柱上面用拱形的铁架子相连，上面焊着4块圆形的铁牌，用红色的毛笔字写着‘大华染厂’几个字。

厂门口的地面是用小青石铺就的，结实，防滑，被往来货车轮子磨得溜光崭亮，透过工厂的围墙可以看到高耸的烟囱和高大的人字架厂房，院内不少壮劳力嘴里嚷着号子，不停的运送着货物，整个染厂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

沈倧迈步来到染厂门口，冲着两个身穿青布褂子的卫打了声招呼。

大华染厂的门卫与青岛其他工厂的有些不同，这俩看门的一个没了左手，一个没了右手，都是在上工时没注意被机器扎折的，放在一般工厂早就给俩钱打发了，可大染坊的主角陈六子是穷苦人家出身，人情味很足，没有将他们二人弃之不顾，反而给他们换了个差事，让他们看大门，一是彰显自身气度，而是提醒每天上工的工人，若是不注重安全生产，门口俩人就是你们的榜样。【56书屋 www.56book.cc】

门卫的哼哈二将见沈倧衣着不凡，以为他是来谈生意的老板，赶忙上前应和：“这位先生，您有何吩咐？”

沈倧微微一笑：“吩咐谈不上，我是来找人的，不知贵厂有没有叫王长更的？我找他有点事。”

看大门的二子没什么心眼，刚想开口承认，旁边那位赶忙拽住了他，抢话道：“呃…您是要找王长更？”

“是。”

“不知您找他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是陪王长更他表妹来的，他表妹前几年嫁到了南方，前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她男人过世了，剩下娘俩孤儿寡母的，在那边活不下去了，这不法了，才想着来投奔她表哥。”

那个门卫上下打量了沈倧两眼：“看您这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呐，敢问您和长更她表妹是…”

“她死去的男人是我朋友，我这见不得她娘俩遭罪，所以从羊城一路给她们送到这儿，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出来问，所以我替她来打个前站。”

心思单纯的二子听到这话，顿时满脸赞许看着沈倧，心说别看这个年轻人岁数不大，可这人性是真不赖，颇有当年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护送嫂嫂的风范啊，于是赶忙拉住沈倧。

“哎呀，是这么个事，那可真是怠慢了，来来来，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们掌柜的。”

二子带着沈倧绕过出货的库房，来到后厂车间，此时陈六子正带领工人们干活。

这个陈六子是个苦出身，起点和朱元璋差不多，都是一只碗，通过自己不断奋斗，打下偌大的家业，他是个天生劳累的命，其他染厂的掌柜都坐班台喝茶水，可他偏不，非得和工人们下车间出苦力，从不搞特殊化，工人吃啥他吃啥，一天不干活他心里难受。

“掌柜的！陈掌柜！”二子卖力的喊道。

“谁喊我！二子？来客人啦？”一道粗犷的声音从车间后面传了出来。

二子用袖子呼扇着车间内刺鼻的硫酸味：“是来客人了，不过是来找王长更的。”

“找王长更？”

陈六子心里有些犯嘀咕，这王长更是他的得力干将，在青岛也没什么亲戚，怎么突然有人来找他了？

转过几条染槽，陈寿亭出现在沈倧面前，只见他上身穿着波斯青对襟细布便褂，脚上是白底黑帮的‘踢死牛’布鞋。‘一刀裁’的短头发，眉清目朗，干净利索，人很精神。

他上下打量了沈倧几眼：“你是？”

见到这位印染界的传奇巨子，沈倧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荡，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那副淡然：“小弟沈倧，见过陈掌柜，我是来找王长更的。”

随后他把鹅城的事简略的和陈寿亭说了一下，关于异人部分的事情自然是隐瞒了，实在瞒不过的地方就一嘴带过。

陈寿亭听完这事后果然如二子所想，一拍沈倧的肩膀，满脸兴奋的说道：“兄弟，我陈六子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讲忠义的人，你来这算是来对了，长更就在我这呢。”

随后他冲着染布车间大喊一声：“吕登彪，把王长更给我叫来，就说家里有人找。”

“好嘞”，穿着竖纹褂子的工头吕登彪一声应和，随后转身猫腰钻进了机台。

不一会，一个身材偏瘦，长条脸的中年男子就跟随吕登彪走了出来。

王长更走出车间先是给陈寿亭略微行了个礼，口中说道：“掌柜的，您找我。”

陈寿亭一指沈倧：“这位小兄弟千里迢迢把你表妹从南国送到青岛，说是来投奔你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我表妹？你说的是王芝英吧，她回来了？”王长更猛然听到表妹的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在他印象里，那个表妹自从跟别人跑了以后，就再也没了音信，怎么突然在这冒出来了。

“对，是王芝英，他男人是我的朋友，家里糟了难，人不在了，她娘俩现在无处可去，想来投奔你。”

王长更用袖子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掌，神情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是有心拒绝的，因为这个年代，收留孤儿寡母等于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他们这是在城里，没有土地能给她耕作，也没有牛羊之类的牲口给她让她伺候，收留他们单纯就是负收益，再说他现在的收入也不高，勉强维持一家老小，如果再多出两张嘴来，那生活就要揭不开锅了。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又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人千里迢迢来了，掌柜的还在一旁看着，一口回绝又显得自己没有人情味，所以一时间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