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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白向李茂轻轻点了点头。【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李茂怔了下,起身双手抱圆,举高齐额,俯身道:“未知陛下——”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被人扶住。
凤天磊道:“我随姑父前来拜访李先生,先生毋须多礼。”
李茂借着高举的袖摆遮挡,侧首瞥向谢飞白。
他眼中满是探询的意味,谢飞白见状,微微一笑,“今日私下见面,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李师兄平日如何,今日就如何。”
李茂顿时松了口气。
不讲虚礼就好,若凤天磊摆出帝王的架势,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伺候这尊大佛。
想到这儿又瞪了谢飞白一眼,既知这尊大佛要来,也不提前给他通个信儿。
谢飞白端起茶盏,慢慢撇着水上的浮沫,假装没看到他的控诉。
李茂见凤天磊不让他参拜,从善如流收回双手,牵起右手袖摆朝旁伸手一引,“请上坐。”
凤天磊依言落座,笑道:“今日听说姑父来找先生商谈开海之策,一时心痒便跟了过来,还请先生莫怪。”
“哪里哪里。”李茂连连摆手。
凤天磊又道:“先生与姑父只管自行叙话,就当我是旁听的弟子,不必多予理会。”
李茂见他行容大方,言语妥帖,心中又是一稳。
不管这位年轻帝王作戏也好,客套也罢,只要不碍着他谈正事,他就喜欢这股自觉劲儿。
他朝凤天磊微一颔首,转向谢飞白,“昨日你传信,向我询问黑水国与西伯国的情况,我之前多在南海一带游历,对这两个东海之国知之不深,不过我见过来自黑水国的商人。【必去阁 www.bequge.live】”
说着,他打开桌上一只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把黑褐色的发梳。
“这是他们那儿的玳瑁梳,论做工比不上咱们这边精致,样式倒是有些意趣,我就随手买了一把。”
谢飞白接过发梳,仔细看了看,轻笑,“这只狸奴憨态可掬,的确有几分可爱。”
他转手将发梳递给凤天磊。
凤天磊拿在手上瞧了眼,只见梳子手柄雕成一只伸懒腰的猫儿,玳瑁的花纹就似猫儿身上的皮毛纹路,活脱脱一只俏皮的狸花猫。
李茂见谢飞白看过,正要伸手去接,却见梳子到了凤天磊手中。
他顿了顿,“这把梳子我原是买来送给学生。”
凤天磊目光一闪,朝自家姑父望了眼。
谢飞白嘴角含笑,朝李茂开口,“你的学生那么多,不知是哪位高徒?”
李茂道:“寒山书院的不算,我的学生只有扶波一个。”
“哦,”谢飞白不慌不忙啜了口香茶,“就是悬州那位小姑娘。”
“不小啦,”李茂瞥了眼凤天磊,“今年已经二十,换在别人家里,早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止不住纳闷。
他已经暗示得这样明显,就差没明说这是给闺中女子用的发梳,这位陛下怎么还拿在手里不放?
他的身份再怎么尊贵,也是一个年轻男人,哪有拿着女儿家的东西不松手的道理。
凤天磊敏锐地察觉李茂的不悦,他握着发梳略作沉吟,“据雷振交代,这两年礁州六岛的海寇与海外诸国多有往来,黑水国离他们较近,也在其中。”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李茂的注意,李茂面色微惊,“这……我却不知。”
“先生不必担心,”凤天磊将梳子交还给他,“海外商贸与我朝无关,先生既非私贩海货,一把小小的梳子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不不不,”李茂庆幸道,“多亏陛下提醒,万一我将发梳送去悬州,咱们又正好与海寇打起来,扶波见了,心里指不定多嗝应。”
凤天磊笑道:“先生多虑,扶……叶将军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那是你没见过她,”李茂打开话匣,“那丫头从小就有主见,脾气倔得很。”
谢飞白笑了笑,“听上去师兄很怕你的学生。”
李茂清清嗓子,靠着椅子挺了挺背脊,“那丫头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但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场,非要跟他爹去军中历练,我一看,她不下场,我这当老师的也没有用武之地,索性收拾包袱给她家留了封信。”
凤天磊挑眉,“先生竟是不辞而别?”
李茂老脸一红,“不瞒两位,我在东海边上待得久了,时时想出海去看看,可咱们朝廷不是禁海么?我若从东海出去,岂不给叶家找麻烦。”
“所以师兄就跑到南海,偷偷溜了出去?”谢飞白接话。
李茂底气不足地瞪他一眼,“是你说朝廷不追究,我才什么话都敢讲。”
他语气讷讷,顾忌着凤天磊就坐在一旁,这才没有拂袖而起。
凤天磊适时出声,“先生放心,朝廷正需要像你这样去过海外的人才,若无你们相助,朝廷开海还不知要拖到几时。”
李茂得到凤天磊赞赏,微微得意地挺起胸膛,朝谢飞白瞥了眼,口中振振有辞,“陛下金口玉言,有这句话,我日后再没什么好怕的。”
凤天磊低低一笑,“先生若担心叶将军对你有微辞,我愿从中说和。”
李茂微愣,“这倒是不用。”
他婉拒道:“我与学生之间这点小事,何劳陛下烦心,我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老师,陛下大概不知,别看我一走多年,扶波每年都会往我京城家中写信——”
“那先生可有如期回信?”凤天磊问。
李茂面色一僵。
“这……我常年在外,多多少少会耽搁一些。”
凤天磊闻言,轻叹一声,“听说叶将军幼年失母,前两年又没了父亲,她身边再无可以倚靠的长辈,想来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不易。”
他说到后来,语气带上了几分真切的心疼,这份心疼听在李茂耳中,颇令他坐立难安。
他只觉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枉为人师。
“我得去趟悬州!”李茂拍腿,“不亲眼看看,我实在心中难安。”
凤天磊眉心一跳,“先生不妨再等等。”
“为何要等?”李茂疑惑,“我呈给朝廷的条陈还有哪里讲得不细?你们不如现在就问?”
凤天磊与谢飞白对望一眼,“户部与工部还有许多问题要向先生求教,先生若想见叶将军,可在京中等到正月。”
“正月?”李茂不解。
凤天磊笑道:“此次悬州进献改良水靠之方与海图补遗,都为叶将军一手促成,若无意外,她正月会应召进京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