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笙磬难同

扎克瑞对迪米特里这种要吃人的表情毫不在意，报以不屑的冷笑：“沃丁警长，你是自己带队撤离现场，还是等我下达一份警务巡查委员会的通知？虽然这样麻烦了点，可你肯定知道，书面通知是要报备市议会的，好几位议员老爷管不着警署，却正好协调内务部、司法部跟本州的事务……你和他们不一定都熟吧？”

这句话照样说的单刀直入、一针见血，已不仅仅是怨怼了，甚至还隐含威逼之意。【必去阁 www.bequge.live】扎克瑞的情绪非常接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因此百无禁忌，胆色爆表。迪米特里凶，他就更凶；迪米特里耍流氓，他就耍的更上一层，似乎只要能打压住这个杀害表妹的大仇人，他才不在意小小的言语冲突。

“霍松警官，”迪米特里咬着牙转身：“你这委员会主席干的太无能了，可能就会把内务部时不时抬出来吓唬人吧？你明明知道这种伎俩非但对我没用，捅出篓子也没人站出来帮你圆场！执行警务巡查可以，要我们遵守制度也可以……但是你手伸的太长了，小心缩不回去！遣走我的警队，你够资格处理剩下的事务吗？”

“我当然不够，也没必要介入。”扎克瑞面色冷峻：“可这点协调能力要是没有，那才是真的无能！”话音刚落，礼堂大门再次洞开，又一队警员蜂拥而入，领头的是一名矮个警司，三角眼闪动着颇为犀利的精光，一边打量着会场的台上台下，一边快步走近。

吴铮稍稍侧首，偏转了半个身子。这人也算他的老相识，正是那位因柳黛鳯兜售药丸、在菲林酒吧附近企图回护两名混混、结果被他戏耍一番，最后和安东尼“和解”的41分局副局长马歇尔。

吴铮没想到扎克瑞搬来的援军是这位警司，感觉不太理想。他和弗兰克尽量掌控大体局势，确实做不到兼顾每一个小细节，马歇尔的出现恐怕就是典型的“意外”因素了。这位老兄和迪米特里、扎克瑞交好交恶暂且不提，反正和吴铮、安东尼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是事实……这会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不过稍顷，吴铮就看到安东尼微微点头，投来沉稳镇静的目光，这是在向他示意：无妨，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王迹“酸溜溜”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吴铮，这步棋走的很高明啊！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奎因·马歇尔是41分局的副局长，也是山姆警长的嫡系……据我们所知，他和扎克瑞没有瓜葛，之所以被征调来，只是因为门德森大厦地处第七大道，属于41分局的管制辖区。【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吴铮眼珠转动，心里略略安稳。看来案件发生在41分局辖区，扎克瑞做出这样的征调合情合理、无可厚非，“弹劾”掉迪米特里后，顺理成章接手的负责机构就应该是这个分局，马歇尔身为副局长，想躲也躲不掉。

“另外，”王迹跟着补充：“山姆警长和迪米特里分属不同阵营，谈不上盟友关系，完全可以‘根据需要’处理这个案件，弗兰克警长好阴损的连环计，借刀杀人也就罢了，居然一下借来几把刀杀几个人，自己乐得个坐山观虎斗，无论闹到什么地步，他都可以置身事外。”

“王探员过奖、过奖了！”弗兰克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这个频段的通话，阴着嗓子嘿嘿笑道：“我这把年纪了，可不比你们在fbi风风光光的吃香喝辣，要是不想挨枪子，就得多动动脑子……”

吴铮面色一沉，用手掩住嘴巴，低低说了一句：“噤声！”

耳机里马上沉寂下来，果然谁也不再多说一句。他表面上这么一句威严的喝斥，其实内心里也哭笑不得。如果说安东尼是弗兰克的亲信、马歇尔是山姆的心腹、迪米特里又唯雷契尔·哲姆罗马首是瞻……诸如此类对比，那么王迹、弗兰克、汉斯等人，又何尝不是他“聚拢”在一起的资源？

描述这个“资源”的称谓，好听点说可以叫“盟友”，直白点说也可以算“下属”，至少在目前看来，以吴铮的能力和约束力，坐上这班人里“龙头老大”的位置并不过分，因为谁都逃不脱他的手掌心，也无法对其构成任何威胁，除了乖乖的听话没别的选择；可问题在于，抛开他的“领导地位”不谈，这些家伙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因为吴铮在，这几方面势力或许能暂时合作；要是他听之任之，这班老兄们是否还会和谐相处，那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如果哪一方稍稍表现出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苗头，恐怕随之就会引发混乱的“内讧”，谁也休想凌驾于谁的头上，届时别说通力合作、各取所需了，就是小小的凝聚力都很难撮合出来。

吴铮更像个幼稚园的班主任，他往讲台上一戳，小朋友们自然都怕，谁也斗不过老师的嘛；等到他下课去了办公室，谁敢保证这些小伙伴们就能手拉手一起开心的玩耍？像王迹刚才“酸溜溜”的说话，明显就是在责怨吴铮对他不信任，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有种被“排除开外”的失落感。

他不好把这种情绪对吴铮表达的太露骨，可奚落起弗兰克却张口就来，那态度是明显不把警长先生放在眼里的；同理，弗兰克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他的讥讽之意，当即话里带刺的还以颜色，也不留分毫情面……逼得吴铮不得不出声喝止，不知不觉间把“老大”的不满流露出来。

他真的不想把自己置于高高在上，也不想成为一个暴戾专权的君主，而是期望和这些人保持好“有恩无怨”“互惠互利”的融洽关系……可鉴于他的脾气秉性和所处环境、这些人的出身地位和思想诉求，还有社会另一面真实阴暗的法则和矛盾，这样的目的显然太天真善良了，绝没那么容易实现。

就算有这个概率，也需要一条很长的路来走，至于眼下嘛，想多了没啥必要。

与此同时，马歇尔已经登台，更富戏剧性的是扎克瑞责成安东尼和他交涉，把前前后后的状况做详细阐述，迪米特里则黑着脸在一边旁听。马歇尔显然对这起颇具争议的“执法案件”准备不足，三角眼不住的咕噜噜乱转，飞速开动大脑，琢磨怎么接住这个烫手山芋。

他一瞥间也瞄到了吴铮的存在，疑虑之心更重，但是看到此人和索菲亚站在一起，再听到安东尼的讲述，瞬间便明白了状况。一句话，凭迪米特里这样的副警长职位，在警局里可以呼风唤雨、割据一方，但是和索菲亚这样的角色硬磕，他绝对还不够级！

如此一来，就引申出一个不用猜的隐情：警长先生背后也是有人的，他才敢来找盖蒂家族的麻烦……所以幕后推手的双方显然都是大有来头的硬扎人物，这可怎么办？

马歇尔有心不管，可是扎克瑞一个电话把他调来了，条例规章在那摆着，他的辖区案件不管不行；插手吧，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涉及到的层面太深了，一个处理不当，说不定就得被哪片暗礁险滩撞个头破血流。

扎克瑞也是在警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手，对马歇尔的心理一清二楚，等安东尼刚刚介绍完案情，便上前主动说道：“马歇尔局长，在我看来，这案子并不难……鉴于你是半途接手，不如这样吧：我代表委员会出具一份书面证明，述清前前后后的状况，你遵照步骤执行就可以了，怎么样？”

马歇尔闻言翻了翻三角眼，没有马上作答。不过再糊涂的人也能听明白，扎克瑞这是在大包大揽，把所有的责任都堆到自己头上了。他既不怕迪米特里，也无惧盖蒂家族，展示出的就是秉公执法姿态，还给了马歇尔最好的借口：你尽管放手干，出了什么祸事有书面证明，都是遵照警务巡查委员会的意见，还怕个鸟？

马歇尔思索良久，目光扫过索菲亚和摩根，随即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道：“霍松主席，我原则上服从你的征调，也同意遵照书面证明接手案件，但问题是……一切都按程序来，就得把索菲亚小姐和摩根先生也带回去分局录口供，这个……这个……”

“马歇尔局长！”索菲亚仿似遥遥听到了这句话，笑吟吟的迈步走出：“我和摩根先生也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在法律面前，我们有什么特权和优待吗？”

“没……没有。”马歇尔看向她高贵优雅的面容，机械的给出了回答。

“那不就得了？”索菲亚淡淡一笑：“配合警务人员执法，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和你们回去录口供也是警方执法条例里必不可少的环节，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在担心我们会不配合？”

“不不不，”马歇尔双手乱摇：“我不是担心这个……”

“只不过呢……”索菲亚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在临行前简单发布两个消息，毕竟今天请来这么多的嘉宾，又支起这么大的门面，走完全部过场是不可能了，但这不妨碍我发布两条主旨内容，一分钟时间即可，其余的环节全部省略，不知马歇尔局长能否通融一下？”

马歇尔闻言不语，看向扎克瑞，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跟着点头：“那好吧，我们尊重您的意见。”

“呃，对了……”索菲亚又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很少去警局录口供的，可以现在打给我的律师吧？”

这次轮到扎克瑞抢着道：“那是您的权利，不容我们干涉。”

索菲亚满意的点点头，还报以甜甜的微笑，在手机上摁下一串号码，慢慢转身踱步进了侧台。一旁的汉斯、班克和多尔对视一眼，紧跟着也闪进了幕布后。

吴铮远远看到这个场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索菲亚进入侧台，脸上优雅俏丽的笑容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严肃。她把电话抚在耳际，十几秒钟后，以一声幽幽的叹息开启对话：“现在我和你面前都摆着两条路可走……有没有兴趣一起商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