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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耳。【56书屋 www.56book.cc】
原名不祥。
他即便是对视之为兄长的廖副官,也没说实话。
没说自己的真实姓名。
他只说自己叫龙根。
一个普通底层的名字。
是一只耳临时想到的化名。
他身边有很多人,叫发根,阿根,四根五根什么的,所以他就用了自己的姓,叫了个龙根。
听起来普通,不会惹人注目。
原本,一只耳,或者说叫龙根,他是富家子弟,豪门人物。
这大约是一只耳关于自己家最基本的记忆了。
但是,忽然有一天,在他大约是五六岁的时候,家人死绝了。
一群人闯入了他的家中,长衫,戴着西极礼帽,蒙着面巾,见人就杀。
有人用刀,也有人用铳子,把他家里的人都杀光了。
人死光了,就他一个,躲在了荷花池的荷叶子下面。所以他不仅没死,事后的放火,也没烧到他。
算是,捡下了这条命吧。
但此后,这家也没了,原本的家财也给抢光了。
纵然有一些浮余,也尽归了那一夜的一把大火。
他也不敢找亲朋好友。
生怕再让人发现了又来杀他。
事实上也没什么亲戚,他记不起来,就算有,他一个几乎不怎么出门玩的孩子,又上哪里找。找到了,别人就一定会认么?
自那之后,他只敢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一开始,他是靠抢小孩的零嘴吃。
但一来零嘴也不多,不能填肚子的。
二来也不能老抢小孩,吃的起零嘴的人家里能简单得了吗?
万一遇到较真的人了,那麻烦就大了。
所以他只能和小乞丐混一起。
然后又被乞丐帮给盯上了。
海都的乞丐,背后都有人控制的。
他不愿意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结果当然是被针对,被打了。
在海都,有很多势力。
前朝的余孽。
打了败仗在此当寓公的军阀。
哥老会,和兄弟会的势力。
此外还有新朝,和穷党组织。
更不要说,还有西极诸国,和东岛人。
但是吧,新朝势力,穷党,西极诸国,东岛势力,都是高端的玩家。
真正威胁到底层的,是兄弟会。
为什么不是哥老会呢?
因为这哥老会中的很多人已经混成了新朝大佬,享受美好人生了。
而哥老会留下来的空白,自然是让兄弟会给占领了。
兄弟会,说的好像是哥们义气,但出来混的都是因为穷,所以都是在混,都是为了钱而已,既然为了钱,哪个跟你讲义气?
当然,讲义气的也有。
一旦出现,就被整个海都的人竖起大拇指夸。
因为这样的人脑子有病,势力发展出来也会自寻死路,让这些人去死,就能不停吃他们留下来的小蛋糕了。
所以,在兄弟会中,往下找,没下限的一个比一个多,都是烂仔。
真正讲义气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由此知道了以后游戏要怎么玩。
在下层势力中。
就有一种人,控制乞丐到处讨饭。
乞丐讨到的钱主要给后面的人上供。
这些乞丐只要混一个饿不死就行了。
在如此多的乞丐中,多出了一只耳这样一个讨饭的,这不是,在这帮烂仔的嘴里抢食吗?
一开始无所谓,还想收编。
但渐渐也就没了兴趣,或者说没有耐心了。跟一不识相的小鬼拖什么。不愿意跟咱们就搞死他。
所以这帮人就要搞死一只耳。【56书屋 www.56book.cc】
在追逐中。
一只耳甚至给一个人揪住了耳朵。
那个人手劲奇大。
如果是一般人,搞不好就给他揪耳朵抓住了。这个人手劲如此之大,是真的拧下过不止一个人的耳朵的。
但一只耳很清楚被抓住的下场。
海都的清浦江里面,不知要淹死多少个像他这样的人。
所以他宁可忍受耳朵被撕裂的痛苦。
也要逃走。
他丢失了半只耳朵。
他遇到了老廖。
廖副官有些诧异。
但他仍然选择庇护了一只耳,救了下来他。那之后,他就回到了南郡。
一直在龙氏门下讨生活。
虽然龙氏是豪族,但这一族还是比较要脸的,一些腌脏的事情比较少。
老廖这人有些怪,一直照顾他。
原本他还有些警惕。
后来,他发现,老廖从前是有一个弟弟的。但是这乃是乱世,没实力什么都没有。
好好一个弟弟,说没就没了。
老廖是拿他当弟弟。
人都是走心的。
老廖这个人拿他当弟,他也就当老廖是哥哥了。
所以,他对廖副官一直的忠心耿耿。
廖副官让他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他知道。
廖副官眼光比较远大,是他比不了的。
他尽管很努力了,但在短时间里,仍然比不过廖副官。
所以,要是有什么事,还是听廖副官的话比较好。
廖副官让他在这暗门子旁守着,他心中哪怕存疑也依然是在这里守着。
哪怕是其余的人都一一下去了。
就独留他一个人在下面。
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仍然在此坚守着。
所以,在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廖副官的双手。
这双手,皮包骨头,上面还有一些游丝一样的神经血管。
很快。
是廖副官。
他原本是国字脸。
但现在却是尖下巴了。
皮包骨头了。
两边颧骨高高耸起。
眼睛周围的眼袋显眼。
黑眼圈颜色深的吓人。
他张嘴说话。
但是,说出来的话,不是他的声带振动发出来的。
而是没有声带振动的气声。
有气无力的那种气声式说话。
“傻子,快逃。”
话音才方落,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动廖副官,让他唰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一只耳几乎懵了。
但,这是一只耳。
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有过经历的。
说经验也罢,说强心脏也好。
在明白发生危险后,一只耳毫不犹豫的调头就跑。
他跑得很快。
但仍然是慢。
此时,由于大部分人都下了密室,所以上层没有什么人,平时还好,现在一只耳一个人在里面奔跑,就显得孤寂诡异起来了。
在空旷的通道中。
是孤寂且刺耳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一直的在跑。
可一只耳知道,他不是孤独的。
在他的身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渐渐盯上了他。是恶意,是寒意,冰冷的恶寒从后面的空气,往他的皮肤,往他的心灵,不住的渗入。
这让他感觉,倘若跑得慢了一点,就跑不了了,就要死了。
所以他咬紧了牙关,不敢走了气,甚至不敢大口的呼吸。
生怕吸入了过多的寒气。
让他立刻僵住。
但即便如此,他也渐渐感觉,自己对自己身体力量的失控,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其实一只耳不知道。
他的一切,尽皆是被人控制着。
廖副官付出了一条命。
但他区区一个凡人,拿什么从一老粽子僵尸王的手中救人?别说他一个廖副官,就是十个百个也是不行的。
老粽子轻轻松松,就把这个顽强反抗的人类,给吸干了。
果然。
这样一直拼命反抗的人,吃起来味道的确是很好。
但是,只是一个人怎么够。
之前说了,这老粽子若想完全恢复,至少还要再吃十来个左右的年轻力壮的生人。
所以,它就没有立刻杀了这突然出现的一只耳。
毕竟,它需要有人给它带路。
因为,它是看不见的。
纵是僵尸王。
老粽子仍然没有眼睛。
人的眼睛极其脆弱。
无论怎么保养。
人死之后,这眼睛也是要废掉的。
所以,老粽子变成了粽子之后,它的眼睛,是瞎的。这僵尸粽子,识别生人是用特殊方法的。
其一是声音。
老粽子的身体,腐烂与新生共存,所以可以凭借脆弱的身体感受声波的震荡,以此来找人。
如果有人说话,呼吸,走路的脚步声,就能让老粽子感受到,找到人。
在老粽子还在棺材里时。
廖副官和一众人的说话,早早让他们把自己暴露给了这老粽子,所以老粽子从棺中出来后,把所有人,都给一网打尽。
但它虽强,有些事却仍然力所难及。
其二是感知。
这也是它才有的。
普通的僵尸没这能力。
唯有像它这种的僵尸王,可以仅凭借感知,去感觉生人的生命轮。
生人的命轮和普通的动物,那是不一样的。这就好像,老粽子是一块磁铁,它会专门的吸引铁这种金属物质一样。
老粽子也是能够感知生人的命轮。
因为生人的命轮,和它的,有一部分是不同的。
一感知到生人的命轮,老粽子就会忍不住想要把生人的命轮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是所有僵尸扑人的本能。
只不过,这种感知也有一定的缺陷。
比如,他能感知的,距离不远。
所以,很多时候,僵尸只会在一个地方活动。有的僵尸甚至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墓。
原因就是如此。
自己的地方。
熟。
有一些瞎子也是这样,只在自己的舒适区里生活,因为这个地方的环境和人他都熟悉,你给他整一陌生的环境,他真的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的。
当然老粽子不是。
它渴望恢复。
因为它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程度。
再进一步,它会成为僵尸真人。
从外表上看,和生人没什么区别的僵尸真人,此后,甚至有可能成为僵尸军臣,僵尸魃魁,僵尸大尊,僵尸真祖。
不过可惜了。
老粽子显然不知道。
在末法时代。
它永远不可能成为军臣级的僵尸。
这世间或许有军臣级,甚至更高级的僵尸,但末法时代,已经绝了超凡。生命的进阶之路,甚至想要维持都是做不到的。
往后。
十二万多年的一个纪元。
你能撑多久?
你能活多久?
就算是没有人来斩妖除魔杀老粽子,让这老粽子在人世间随意的吃人吸血,它又能坚持多久呢?
倘若死了还好吧。
若是没死,大概就要上实验台了。
当然,此刻的老粽子什么也不知道。
它正想美事呢。
至少,先吃这里面的人。
嗯,让这个小子带路,挺好。
已经感知到新的生人了。
这些生人,挺多的。
看来自己的运气挺好的。
上一次虽然被封印了,但也是有很多生人,有生人就好,说明食物众多,往后日子就好过了。
而这一次,人比上次少了一些,不过不要紧,从这些人的血液中至少知道,在外间还有很多人。
所以,大概这就是幸运了。
老粽子高兴了起来。
它的头发飞舞,人在凌空飞着。
就像一尊临至于凡间的魔神。
慢慢的,往一只耳身后逼去。
在它的力量下。
一只耳也开始失血了。
不,不,他不甘心。
在奔跑之中,他回想到了从前。
在海都。
他忍着冬天的寒气。
天上在淡淡的飘着雪,这雪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那一晚,他也是这样,拼命的跑。
在他的身后,有至少不下十个的男人在追他。
这十多人,虽然没铳子。
但一个个操刀弄棒,只要给他们逮到,自己就会被活活打死。
然后,就是麻袋子一装,塞上两块砖,往清浦江里一丢就算完事了。
这种事,从前一只耳看到过很多。
有时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麻袋子里面还有人在动。
没用。
仍然是扔下了清浦江。
从此之后,这世上就少了一个人。
看别人被丢下去是挺爽的,有时还觉得幸灾乐祸,可轮到自己就不美妙了。
所以,即使是上气不接下气,即使是累得一步也不想动了,但一只耳仍然是榨干自己每一分的体力在奔跑。
虽然他知道。
他跑不掉。
他当时还是个孩子。
而对方都是年轻力壮的人。
他们比自己,体力,速度,甚至耐力,都强。自己之所以一时没被追上,是占了对街道的熟悉和自己在逃的先机。
可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最后。
在车站。
他躲到了廖副官的身边。
廖副官不仅没出卖他,还带他上了车,给他补了票,由此他才活了下来。
但是,现在,又是要命的时候了。
还有第二个廖副官来救他吗?
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一件事。
他想回海都,想要查清自己家族灭门惨案的真相。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家会死。
让自己落到了这步田地。
他不甘心。
他还想回去。
报仇。
甚至这件事廖副官也是知道的。
他们说好两个人有机会一起回去的。
但是现在看来,两个人,一个也回不去了。
正当一只耳感觉到彻底透骨的绝望时。
他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
他先一惊。
有人。
再一喜。
不是怪物,是一个小女孩。
最后是一阵无语。
搁这时候,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
他发现自己心脏紧紧的,仿佛是被一只手捏住了,让他无法开口发声。
他想,廖哥在最后大约就是这样。
连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能张口做出了一个口型。
快走。
那女孩根本无视于他。
她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
碎布条几乎拖到地上。
赤着一双白净的小脚丫。
对一只耳往后挥手。
声音很细道:“快滚,别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