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家出走

半夜时分，我醒了，周身上下全是劲儿，我甚至感觉连指尖都充盈着力量。【56书屋 www.56book.cc】妈妈正在我房间收拾东西，看到我起床，高兴得两眼放光。“小天，儿子，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啦！快告诉我，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妈，你怎么还不睡？”

“你这样我睡得着吗？”妈妈嗔怪道，“上次你倒在地上，我和你奶奶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才把你弄到屋里。这次幸好你自己还会走，不然凭我一个人，哪搬得动你啊。儿子，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动不动就昏睡过去，那怎么行啊，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我想了想，问妈妈：“上次睡到第二天中午，这次醒得这么早，我迷迷糊糊记得有人给我喂过东西，是你吗，妈妈？”

妈妈睁大眼睛说，“你睡得跟死人头一样，我怎么喂你啊？你不知道，我连水都给你灌不进去。”

那会是谁呢，我分明记得有人喂我汤药吃，味道我还记得，微甜泛苦。难道是奶奶？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我刚打了她，她那么恨我，怎么会喂我东西！难道是幻觉？但身体的感觉只有自己清楚，这次脱力比刚刚听到醒世之钟的那天晚上更严重，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我当时想挪动一下手臂都不可能，全身肌肉僵硬，幸亏妈妈死命地推了我几把，全身血液才又缓缓运行，慢慢有了一点力量。对比上次，我至少要睡到第二天中午，不可能几个小时就恢复过来，而且，我现在感觉比眼中怒气击打奶奶的时候，还要有力量。【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我皱起了眉头，妈妈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心疼，什么也没说，由着我在自己房间里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我对妈妈说。

“妈，我身体没问题，不用去医院，你别担心。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儿子，你要觉得不舒服，咱立刻去医院，妈妈有钱。”妈妈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给我吃着定心丸。

我鼻头发酸，现在在乎我的人也只有妈妈了吧！我忽然想起了奶奶的幻术，问她：“妈，你跟奶奶吵架的时候，看到我爸了？”

“对啊，我还奇怪呢！吵着架也能走神，我感觉跟做梦一样。我还怀着孕，你爸爸拉着我的手，陪我在院子里散步聊天。我本心里觉着不对，但是太贪恋被爸爸呵护的幸福感，明知道那不是现实，也不想醒过来，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妈妈没了声音，我知道她在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眼前模糊了一大片，赶紧抬头望着房顶，听人说头抬起45度，眼泪便不会掉下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无忧无虑活到17岁，我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最亲爱的妈妈，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养家该有多么艰辛！她完全可以抛下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庭，再去嫁人。可她硬是一个人苦熬了这么多年，把自己从小女人熬成了大妈。而我呢，除了鄙视她嫌弃她，好像从没有伸手帮过忙。到此刻，我忽然理解了妈妈，面目可憎只是她的伪装，她爱我之心不会改变。

最爱我的奶奶一夜间抛弃了我，确切地说，是放弃了我，从此我的成败荣辱，跟她再不相干。我已经习惯于在奶奶的夸赞中奔跑，实在无法习惯有一双鸡蛋里挑骨头的眼睛在背后审视着我。曾经在她的眼里，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好的，即使是撒个尿，奶奶也会夸我比别人尿得远。可现在她的眼神，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嘲讽，我是他们家族里低贱的血统，注定没有资格融入他们那个圈子，只能一个人默默消失在俗世中，即使身价百万千万又如何，我会隐身吗，会一跃上房顶吗，会冲天而起吗？都不会。而我会的那些东西，他们家族的人一出生就会。

可能真像奶奶说的那样，我的身体里因为有了妈妈的血，所以才变得不纯粹。那么说，爷爷和爸爸是这样的人了？但他们都英年早逝，对我来说只是称呼而已，我现在的难题他们谁也无法给我答案。

也许，我本不该来到人世上，既然他们家族不缺我一个，我更没必要继续赖在这里，吃着白眼寄人篱下。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极天容身的地方，我要找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实在活不下去，找一处清澈的河流，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妈妈。她吃了一辈子苦，老了以后没人养老送终。可她终有一天会得到这套老宅子，养老应该不成问题。

凌晨时分，我躺在床上，听着妈妈的鼾声，想着以后再不能听到了，眼泪沿着眼角流出，绕过耳朵，汇成溪流，落入枕头里。妈，对不起，儿子要跟您永别了，您就当没有生过我吧。院子里又有了窥视的目光，我根本不理，很快它们就要跟我没关系了。

我悄悄起身，走到堂屋，冲着妈妈的房间跪下，磕了3个头。把我兜里的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放到八仙桌上。轻轻推开屋门，走到院里，最后看了一眼四合院，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奶奶的屋。最后终于拉开院门，走出去，再悄悄合上。大步流星向前走，不敢回头。想起小院和里面的人离我越来越远，热泪又顺着脸汩汩流淌。我暗暗发誓，眼泪只在今天流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人看到我流泪。

我走出村庄，来到繁华地段，时近午夜，城市永远不会入睡，霓虹灯流光溢彩，花枝招展的女郎穿着暴露，强拉硬拽般地招揽客人，现在是她们的时间。我很看不上这些流莺，面无表情地从她们面前经过，她们也注意到了我要吃人的眼神，没人过来招惹我。

离开之前，我想跟爸爸和爷爷告别，便又拐到了上后山的小路，奶奶和耳语天狼一族发生冲突的地方。背后跟踪的目光时远时近，让我不解，我都不被看好，是一枚弃子了，为啥还要跟着我？

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走，要在昨天，这条路我还不敢来。小时候，听到过太多奇诡的传说，夜晚的后山，对孩子们来说，就是禁地，是鬼魂们聚会的地方。今天不同了，生死再不那么重要，心里自然是无所畏惧。此刻，我迎着夜风，独自一人走向山后的累累坟茔。不，应该说，还有一个人陪着我，我又感应到了跟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