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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钰莹,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我实在没有力气。【53言情 www.53yq.com】
为什么有男的衣角在我身边出现?啊?容遇,是你回来了么?容遇,容遇,救救我!——不对,他身上并没有墨色,那服饰也不像容遇的服制。
他的突然出现,慌得妃嫔们一如鸟兽散,纷纷避入内殿。
我有些神志不清,容遇,你是在和德妃争执么?傻,那么多女眷在,你不晓得要避嫌么?你一定是疯了,擅闯宫闱。
我的眼睛看出来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眼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容遇你的表情那样愤怒和急切,你在和她生气?你一向是温和的。
钰莹,玉娆,你们又为什么这样害怕?钰莹,你在哭了。为什么?我只是累而已,有一点点疼,你别怕。
容遇抱着我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我脸上,他把我横抱起来,是那一日,满天的雪花,他背着我走过长长的台阶。他的手那么有力气,带我离开翊坤宫。
可是……可是……容遇,你今日为何又带了面具,让我越发看不清你了……
“莘嫔……”你的声音这样深情、急痛而隐忍。有灼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面颊上,那是你的泪么?
仿佛是堕入无尽的梦里,那过往的一切都在我的面前,徐良娣、孟子矜、德妃她们都在。挣扎、辗转其中不得脱身。娘亲……我想回家。娘亲,我很累,我不想醒过来,怎么那么疼呢?!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我口中灌入,逼迫我从梦里中苏醒过来。
费了极大的力气睁开眼睛。红罗复斗帐,皆纹着多多福的吉祥花纹,是在我宫中的寝殿。身体有一瞬间的松软,终于在自己宫里了。
眼风稍稍一斜,瞥见一带明黄灼灼如日,心头一松,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他见我醒来,也是惊喜,握住我的手,切切道,“莘月,你终于醒了!”
皇后在他身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醒了就好了!你可晕了五日了。”
呼吸中,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渐唤回了我的清醒。【必去阁 www.bequge.live】
似乎有几百年没有说话,开口也变得十分艰难,“二爷,你回来了……”未语泪先流,仿佛要诉尽离别以来身受的委屈和身体上的痛楚。
他慌了神,手忙脚乱来揩我的泪,“因为,不要哭。朕已经对不住你了!”他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无端之下,这眼神叫我害怕和惊惶。
然而几乎是一夜之间,那原本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又变回了平坦的样。
我惶恐地转眸,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哀伤的表情。确切地,我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汹涌着的暗红色的血腥气味,连浓重的草药气也遮掩不住。
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它不在我的身体里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几乎是翻身直挺挺地坐起来。众人着了慌,手忙脚乱地来按住我,只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几乎是号啕大哭,狠狠抓着莫千尘前胸的襟裳。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揽住我,沉默着。几日不见,他的眼里尽是血丝,显得憔悴。
钰莹在一旁抹着泪,极力劝说道,“姐姐你别这样伤心!陛下也伤心。御驾才出去没多远就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连夜就赶回来了。”
莫千尘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那样望过我,抱过我。那样深重的悲哀和绝望,就像失去的不是一个未出世的孩,而是这识见他珍视和爱重的一切。
接二连三的失去子嗣,这一刻他的伤心,似乎甚于我。
“是朕不好,朕如果当然将这件事情说破了,你就不会出事……”
莫千尘紧紧抱住我,神情似乎苍茫难顾,他迫视着德妃,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软弱亦到了极处,“是上苍在惩罚朕吗?”
德妃闻得此言,深深一震。
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强韧。
皇后拭干泪痕,稳稳走到莫千尘的面前,半跪在榻上,把莫千尘的手含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
她那样镇定地看着莫千尘,一字一字郑重道,“陛下是上苍的儿,上苍是不会惩罚您和您的嗣的。何况,陛下从来没有错,又何来惩罚二字。”
她顿一顿,如安慰和肯定一般对莫千尘道:“如果真有惩罚,那也全是臣妾的罪过,与陛下无半点干系。”
说完她又看了看我,道,“莘嫔的身孕臣妾也是知晓的,只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让这个傻妹妹害怕,不敢说出来,小心翼翼却还是不曾避免这般的事情发生。”
莫千尘仿佛受了极大的安慰,脸色稍稍好转。我哭得声堵气噎,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身体剧烈地抖。
“陛下。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莘嫔失子,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齐云冉一提醒,我骤然醒神,翊坤宫中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我悲愤难抑,恨声道,“陛下,天灾不可违,难道人祸也不能阻止么?”
莫千尘面色阴沉如铁,环顾四周,冷冷道,“贱人何在?”
小林子忙趋身向前,道,“德妃娘娘跪候在棠梨阁门外,脱簪待罪。”
莫千尘神情凝滞如冰,道,“传她!”
我一见她,便再无泪水。我冷冷瞧着她,恨得咬牙切齿,若有箭在手,必然要一箭射穿她头颅方能泄恨!然而终是不能,只紧紧攥了被角不放手。
德妃亦是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容颜。她看也不敢看我,一进来便下跪呜咽不止。
莫千尘还未开口,她已经哭诉道,“臣妾有罪。可是那日莘嫔顶撞臣妾,臣妾只是想略施小惩以做告诫,并非有心害莘嫔小产的。臣妾也不晓得会这样啊!再说了,臣妾不知莘嫔有孕在身,不知者无罪啊,陛下。”
莫千尘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你无知,即便你不知道她的身孕,一个普通女子让她跪上一个多时辰,那般的烈日,谁又受得了!”
德妃从未见过莫千尘这样暴怒,吓得低头垂泪不语。贤妃终于耐不住,出言道,“德妃正是说莘嫔妹妹没有身孕,所以不怕跪。臣妾们再三劝住也无效,那淳常在陪着莘嫔妹妹一同跪,那安嫔,在一旁磕头求情,额头上如今还有伤痕,只是……”
德妃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莫千尘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臣妾无知。臣妾那日也是气昏了头,又想着跪半个时辰应该不要紧……”
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太医厉声道,“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一定是你们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赖在本宫身上!”
太医惶恐,忙跪下来,说道,“莘嫔是有胎动不安的迹象,那是母体孱弱的缘故,但是也属正常。唯一不妥的只是莘嫔用心太过,所以脉象不稳。这本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莫千尘暴喝一声朝德妃道,“住口!她用心太过还不是你处处压制所致。但凡你能容人,又何至于此!”
德妃的声音低弱下去,“当年晋王妃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不也没事吗?臣妾以为半个时辰不打紧……”
她说起从前的我,莫千尘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莫千尘厌恶地瞪她一眼,“朕瞧着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莘嫔若真有错你怎么不一早罚了她,非要捱到正午日头毒的时候!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朕身边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德妃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死死抓着莫千尘的袍角不放,哭喊道,“陛下,臣妾承认是不喜欢莘嫔,从前有个洛常在,臣妾已经百般的忍耐了,如今有来了个莘月……自她进宫以来,陛下您就不像从前那样宠爱臣妾了。”
皇后在一旁又是怒又是叹息,“你真是糊涂!枉费陛下这样信任你,让你代管六宫事宜。”
皇后说一句,莫千尘的脸色便阴了一层。说到后,莫千尘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了。
德妃一向霸道惯了,何曾把皇后放入眼中,遂看也不看皇后,只向莫千尘哭诉道,“臣妾是不满莘嫔处事嚣张,可是臣妾真的没有要伤害她。况且她也并未告诉臣妾她有孕在身……”她哭得伤心欲绝,“臣妾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闻得此言,莫千尘本来厌恶鄙弃的眼神骤然一软。
莫千尘连连摆手,语气哀伤道,“就算你无心害莘嫔腹中之子,这孩还是因为你没了的。你难辞其咎。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朕断断不能一再容忍了!”
他唤皇后,“去晓谕六宫,废周氏的妃位,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降为嫔。非诏不得再见。”
皇后答应了句是,便不再多言了。
莫千尘疲倦挥手,“淳常在的孩儿没了,安嫔的也没了,莘嫔的孩儿朕如此的小心,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