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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锦州之围何解,不知皇上可已有腹案。【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时值五月仲夏,日光炎炎,蝉声噪闹。武英殿中,宫女在龙椅旁缓缓摇着扇子,略带薄荷清凉的微风一阵一阵,轻拂着崇祯鬓角的碎发。崇祯听闻面前陈新甲的问话,嘴唇一抿,本无表情的面色立时又严肃了一层——此时,锦州已被清军围困数月之久了。
“唔……锦州时有战报送抵,言清军并非仅仅布兵锦州,而是在松山锦州之间扎营,并另有精锐骑兵部署松山附近,虽重兵围困锦州,实则企图引诱宁远主力增援锦州后,对松山趁虚而入。”崇祯想了想,用近日战报中的内容大致回应着陈新甲的提问,“镇守宁远的洪承畴也上了折子,说解锦州之围需且战且守,不可急于一时。目前清军辽东朝鲜双线作战,围城怕是难以久持,待到秋后,清军粮草不济,兵乏力穷,自然不攻自破。朕以为洪承畴之言有理。”
陈新甲听了,面色微沉,似乎在思考应对的措辞。而崇祯虽口中说了有理,却依然是一脸凝重,眼中的忧色半点不减。“不过……哎。【56书屋 www.56book.cc】”崇祯轻叹了一声,“如今锦州为祖大寿所守,提起此人,又令朕想起四年时大凌河一事。那时同样是他,同样被清军围城数月,最终粮尽援绝,只得诈降弃城。不知此番锦州又能支持到几时……”
“松锦之势,臣已派职方郎中张若麒前往宁远再行查探,想是不日便有回音。”陈新甲听闻崇祯如此说,心中一定,干瘪的面皮微微一展,“皇上所虑极是,洪大人对锦州之围未免过于乐观,清军在外,我军在内,清军不能久持,而锦州被围得水泄不通,岂非更是不能久持?届时首先不攻自破的,怕是锦州啊!”陈新甲顿了顿,看向崇祯,见崇祯没有驳斥的意思,便接着又道,“这样按兵不动终究不是办法,臣以为要解锦州之围,应当速战速决,主动出击。围锦伺松之论固然不无可能,那么可命洪大人分兵松锦两路,既援锦州,又防清军转攻松山,两端皆顾,方是两全之策。”
陈新甲眼中透着急切,而崇祯却仍是绷着脸不置可否,似是心有所动,又似心有疑虑。良久,他才姑且摆出了个含糊的态度:“洪承畴多年来南征北战,久经沙场,他的意见不可忽视。是否速战,且容后再做计议。”
二
既是速战,又岂可容后再议。认为解围唯有速战一途的陈新甲心中的确很是焦急,一逢机会,便向崇祯进言劝说速战一事。而认为退敌需行持久战的,远在宁远的洪承畴,这段日子以来也被那和陈新甲一个鼻孔出气的张若麒扰得不胜其烦。
“且战且守,以逸待劳,这方略是皇上应允了的,如今张大人日日劝本官出战,是想让本官抗旨不遵不成?”
宁远府中,洪承畴坐于堂上,看着一旁那细眼短须,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眉头直皱。此人便是从京城来的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为替陈新甲推行速战,他主动向崇祯请求留在洪承畴营中任赞画一职。有人愿为松锦之围出力,崇祯自是欣然应允,但这一应允,却是令洪承畴头痛不已。本想着无论他说些什么,敷衍过一时,此人便回京城去了,到时不过是该怎样还怎样。谁知他却一屁股坐下不走了,每天战战战的说个不停。洪承畴厌烦之余,说起话来,渐渐也再无初时的耐心。
“皇上是看了洪大人的战报,方才应允且战且守之策,但洪大人实在太高估锦州了,依下官看,别说是秋后,就是这个夏天,锦州怕是都撑不过去!”张若麒瞪着眼睛,一步也不退让。
“张大人此说可有凭据?”洪承畴瞥了张若麒一眼,“今早刚有锦州兵士突围前来,带了祖将军的口信,说锦州城中之粮足可维持半年,教本官只需依策步步进逼,切勿急躁冒进,敢问张大人又是凭何推测出的锦州之势?”
“这……”张若麒一时无言以对,想想又道,“可传言清军主力不日将再从长城边关南下取京,届时大人分身乏术,必将先解内地之急,更救不得锦州了!此时若不出兵解围,只怕是将错失良机啊!”
“清军南下之说不过是谣言而已,不足取信。”洪承畴不屑的摆摆手,“清军散布这样的谣言,更说明他们急求速战,我若出兵,岂非正中敌军下怀?”
“大人说此乃谣言,又有何凭据?”张若麒倒是不失时机,将洪承畴方才抢白自己的话又返给了对方,“此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并非谣言,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张若麒实在是一窍不通,但宁可信其有这样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俗话,却又着实教人无法反驳。洪承畴登时火气上窜,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心中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本官说是谣言,就是谣言,分辨这等低劣的扰乱军心之计,还要什么凭据!本官与松锦诸将战策早已拟定,速战云云,休要再提!”说罢,霍地站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