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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有人相请顿了顿,他嘲笑道:“除了能够快速满足表面意识的玄谈空论,和可以抚慰对鬼神、凶厄和死亡恐惧的宗教,较易赢得人们的喜爱和信仰外,重视人格淬炼、强调实证经验的禅会有前途吗?自欺欺人的东西,不信也罢!”
姜雷生了解郑晨的为人,没有破口大骂就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不在意的笑笑:“所谓佛就是觉悟的人,人格很圆满的人,何必非要把佛神话呢?”
摇了摇头,他接着道:“其实,解脱功德香就是解脱了,何必再于其上安立解脱知见香呢?归根结底,都是和儒家一样的,不过是培养自身修养罢了,把佛弄成个泥人铜像来崇拜,反而是落于下乘了!这也是本宗对佛魔仙的看法。【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姜雷生所说的正是他佛魔仙宗对佛、魔、仙的看法,这也是南寒天当年所创下佛魔仙宗的本义所在。
“来,干一杯!”郑晨听姜雷生这么说很合自己胃口,拿起一杯茶水朝姜雷生碰了过来。
姜雷生哈哈大笑,掌力一吸,桌上的一满杯茶“嗖”的一下飞入他的右手,不洒一滴出来,正巧赶上郑晨推来的茶杯,“叮”的一下茶杯碰撞而起的清鸣。
“两位客倌,要坐推车到镇里么?”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二人的身后传来,姜雷生和郑晨不由得扭头望了过去。
一个大概有四十左右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麻装,推着一辆木轮小推车,两条用来载客的破烂木板固定在车后,满脸期待的神色瞧着两个明显的外乡人,憨哑道:“天快黑了,俺这块地方夜路不好走,趁天色还亮着,到镇里找个地界歇歇脚吧,俺的车便宜着哩,五个铜钱送两位过去。”
中年人用不太流利的磕巴语言,热心的推销着他的载客生意。【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姜雷生微笑着摇了摇头,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早就视黑夜如白昼,二人又是刚过来,想多坐会儿,只好拒绝车夫的好意。
中年人神态显得有点急迫,大手拍了一下车座,对今天唯一可能做成的生意,显然不想这么放弃,努力道:“要是觉得贵,那您看给四个成不?哎,您要是真诚心坐,您说个数,俺看中了,就拉二位客人过去!”
大漠的憨厚汉子没能悟到姜雷生、郑晨二人不坐车的原因,只是老实的以为自己要价太高了。
姜雷生没有说话,突然心灵中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张脸,试图从这张脸上发现一些言语之外的东西。
这是一张四十岁中年男人的脸,长长而黝黑的脸庞,上面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尤其是额头,深深的皱纹,显露出生活重压下的疲惫,是各种压力在上面不断推搡、挤压最后凝固而成的深壑。
他的脸上便总是显出忧伤和愁苦的表情,即使是笑,也是分外的凄苦。
但谁知道这不就是他的生活?
谁知道他笑的时候心情就不是凄苦的?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早早爬起来,算算家里的余粮,然后忧心忡忡地推车出门去,来到这个小镇一角,等待运气的来临。
也许他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所以他必须努力争取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才能使家庭暂时逃离饥饿的威胁。
但是,即便他成功逃离了,他最好的生活也就仅此而已——他不能指望更多,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多。
也许这些年来,他养活了一家人,却没存下一分钱,他很少挨饿,却从来就吃得不好,他的生活基本在原地踏步,虽然奇迹般地没有更糟过,却也从来没有更好过。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没有希望,没有尽头的搏击,面对看不见的敌人,他拼尽全力,也仅能维持个平手,上天对世人的眷顾之情,在他身上却是如此小气,他从来没有给过这个中年人更好的机会,哪怕是一个虚幻的微小憧憬。
老天掌握着命运的准绳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与这个可怜的人玩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戏弄他,催促他,就像对待自己手里一个毫无尊严的奴隶。
于是,这个可怜的人,这个被生活压榨得喘不过气的中年人,他必须倾尽全力去劳作,才能收获那一点点仅够果腹的粮食,他必须用尽力气去支撑,才能勉强扶起那摇摇欲坠的巨石。
于是,这一切成就了现在的他,这一切,都精确地反映到眼前的这张脸上。
这是一张老实、忍耐、腼腆、顺从的脸;这是一张写满忧伤、愁苦、困顿、贫穷的脸;这是一张被生活压迫过、压迫着,并且还将继续被压迫的脸。
在这张脸上,你能看到一个人所有的过去,能看到他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全部原因。
但是,在这张脸上,你却看不到他的未来——在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希望的存在。
姜雷生忽然明白了在他身上表现的种种细节,这些零散的珠子,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所穿过,忽然变得整齐有序,脉络分明。
这就是这个小镇的车夫,这就是这张脸上反映的事实,但这又是一张平凡而普通的脸,这样的脸,这样的刻满了忧愁和困苦的脸,这样的在命运捉弄下无能为力的脸,在这个尘世之上有千千万万。
他们挣扎在生活的舞台上,扮演着一个又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
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经过他们面前,就如同姜雷生经过他身边一样,不会留下丝毫的印象。
坐在姜雷生旁边的郑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姜雷生身上忽然有了一种气质,那是一种在得道高僧身上,才能表现出来的东西,一种好似看淡红尘、觉得世间皆苦的气质。
给他的感觉是,这时候的姜雷生真的好似大海岸边的山石峭壁,任凭风吹雨打,屹然不动,好似活生生的从这个环境中抽离出去了,不由得暗道:“邪门!”
姜雷生这时候的心中也有所感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端详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几位妻子,都没有这么仔细的去看过,对郑晨讲过的命运理解又深进一层,特别是对宇宙人生息息相关的灵觉,更是突然之间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而这一切只是来源于一个普通的小镇车夫。
姜雷生忽然浑身一颤,从小石头凳上起身立定,恭敬的朝中年车夫深施一礼,感激道:“大叔使小弟有悟于心,小子在此多谢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个一两重的金叶子,伸手抓过那吓得惊慌不知所措的车夫,那长着老茧的粗糙大手,把金叶子放了上去,再次鞠躬道谢。
中年车夫感觉到了手中金叶子那沉甸甸的重量,就好似作梦一般,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是道谢还是拒绝?自己啥都没做啊,眼前的这个年轻娃咋地啦?他就那么楞楞的注视着手中的金叶子,呆立当场,完全迷茫了。
中年车夫正在发呆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人猛推了一把,踉踉跄跄的朝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木轮车的车身才停住,后背一阵生疼,就见到一个身穿灰布衣的壮汉,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向那个刚才给自己黄金的青年娃问道:“阁下可是姜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