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似是故人

似乎是有感应一样，等搬着广告牌的工人走开，李白不自觉地回头，刚好望见被淡金色阳光笼罩的那个高大的背影。【56书屋 www.56book.cc】

银色的马尾乖顺地垂下，泛着光泽，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摇一摇的。

错不了！

然而，被冲昏了头脑的李白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原本所处的世界了，那些他亲眼所见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他的故人。

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被韩信一刀刺穿了心脏的他，居然活了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追上韩信，找他讨一个交代。

身在何处，环境异常，根本就没入他的脑子。

银白色的马尾已经过了那个宽阔的十字路口。

指示灯倏然变红。

李白红着眼，牙关紧咬，心中翻腾着滚滚的怒火，他一定要找韩信问个清楚，究竟，他对他有没有一丝真心！

他为他放下仇恨，将千条冤魂甩在脑后置之不理，只因他一句“心悦”，他辜负他的族人的期望，做不到手刃敌人，元魂珠碎裂也只是将它埋在了青丘巨石之下，若是仅仅这些就罢了。他竟然还和灭他全族的敌人成天厮混在一起，被蒙了心智，盲目地给他信任，结果呢，还不是被那条白龙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想到这，李白冷笑一声。

正要追着那银色马尾跑过去，却被一个老大爷拽住了衣袖，那老大爷手劲极大，生生地把那没头没脑只知道猛冲的李白拉了一个趔趄，给拉了回来。

李白转头怒目而视。【56书屋 www.56book.cc】

老大爷被年轻人那么盯着竟没恼，颇为自在地说，

“小伙子哟，不要命也没见着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李白被老大爷说了一句，环视四周，果然望见周围的人都没有走，仿佛在耐心地等着什么。再看看眼前街上那些呼啸而过的铁匣子，李白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刚才那老大爷没拉住他，他早就被撞飞了吧。一颗心渐渐平静了下去，抬眼一瞥远处那在人群簇拥之中走得越来越远的银白色马尾，心里只能干着急。

李白抿了抿唇，朝老大爷一拱手，

“李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大爷看着李白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外星人，许久，他脸上那犹如被刀子刻过的皱纹被他的脸颊带动得抖了抖，

“啧啧啧，看武侠小说看多了被烧坏脑子了吧。”

李白诧异。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走动，李白见其他人开始走，他也跟着人流走动。只可惜，到了马路对面之后，他就见不到那抹银白了。

李白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他感觉到了茫然无措。

当年韩信高傲地站在青丘的土地上，手中提着带血的龙吟枪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

周围的行人神色怪异地瞥一眼李白，便形色匆匆地离开。

这个地方，不是他所熟悉的。

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所习惯的那些不同。

奇怪的世界。

李白停下脚步，偏头望向身边的那家咖啡厅。

李白并不知道咖啡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是一家类似于长安的小酒馆的铺子。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双眼乌青，眼球上爆出血丝，不再有往日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浑浊似是历尽沧桑的眼睛。那对耳朵也耷拉了下来，雪白的绒毛中还夹杂着几片草叶。身上紫黑的衣衫泥迹斑斑，胸口处还有一小片黑红的血壳。

狼狈，肮脏。

死掉，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李白心灰意冷，正当他要转身离开之时，天不负他。

李白的眼角精细地捕捉到了那抹银白。

愤怒，惊喜，失望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完全忘了眼前是有障碍物的，就想直接冲进去，抓着韩信的衣领，大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让周围所有人驻足的事情发生了。

李白红着眼眶，朝着落地窗上的玻璃，狠狠撞了过去！

咖啡厅的玻璃何等坚固，岂是一个人肉身能撞坏的？

李白这狠狠冲过去，不但没有撼动那玻璃分毫，倒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吸引得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其中，包括韩信的，也包括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子的。

那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搭在两肩，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裙装。

李白觉得额头有温热的血红液体流了下来，他抬手擦了擦，眼前的视线更加清楚了。

那个女子，是貂蝉？

见了血光。

店铺里的服务生赶忙冲了出来，好脾气地询问李白有没有大碍，还拿来了医药箱替李白包扎。

不得不说，这家咖啡厅的服务好得过分，明明是李白给他们捣乱，但那服务生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烦躁与不耐的气氛。

李白全程脑子里是嗡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楚那服务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本能的，目光直直透过窗玻璃，锁住朝他望过来的韩信。

韩信的脸色十分淡漠，没有一点表情，但眼眸中微微闪过一抹诧异。

李白躲也不躲，避也不避，与韩信四目相对，眸中翻涌着的，是他内心所有的情绪。

是韩信，就是他！

貂蝉望了望窗外全身狼狈的李白，又望了望一看他就再也移不开眼的韩信，温婉的声音在韩信耳边响起，

“熟人？”

韩信这才回神，不着痕迹地移开眸子，沉声回道，

“没事，走神了。”

回过神来，韩信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了，貂蝉和他说的所有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窗外那人的眼神。

韩信的观察力很强，他甚至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眼就看出李白的瞳色是暗紫色的，只是，那暗紫的眸子不是清澈的，而是朦朦胧胧一片浑浊的。

那里面蕴含的情绪也让韩信心头一动。

如果韩信不认识他，那他真的会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他至深的事情。

那双眼睛里，没有活人该有的生气，满满的都是死寂，死人才该有的死寂，空洞而又没有焦距的，就像是那种，你一次一次给他希望，又亲手将那希望毁灭，亲眼看他那颗一次又一次活分起来的心渐渐沉寂下去，直至再也跳动不起来。

清瘦得有些过分的人，如被抛弃的小猫，满头血迹，眼中带泪，眼底尽是绝望又带有仇恨地看着他，却倔强地挺直脊背，站在人群之中，自然而然地就凸显出他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色彩。

韩信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泛起了微微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