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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明与她对视几息,心中骤然一动: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紫烟有『天下明』的踪迹,只是有所疑虑,不敢取出?’
东离宗的东火洞天坠落之时,无数明阳道统散落,被青松诸家所得,李家当时尚未崛起,只靠着屠龙蹇得了一份【闰阳法】,受益至今。【必去阁 www.bequge.live】
要知道豫馥郡和东离山都在紫烟与青池两家的地界交界处,这两家所得更多,要说紫烟当时得了命神通『天下明』的痕迹,这可能性也是极大的,他顿时怦然心动。
可以李曦明的为人,让他去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地许诺什么,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情,遂沉吟道:
“各道统神通迥异,持不持得住,我看一涉及心性,二也涉及道统本身,昭景并未读过功法,不能下断言,『天下明』是古名,这命神通也叫『昭澈心』,经过魏国诸帝与昭元仙府、东离宗前后修订,想来也有修至光明磊落的地方。”
汀兰目光移开了,似乎对李曦明审慎的态度早有预料,静静地道:
“的确颇有改进,崔氏以礼修身,成就了东离,我紫烟那时并不昌盛,却与东离有几分联系,他们这一道命神通的功法一向是锁着的,只能以紫府求此道,而不许以此道成紫府。”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生涩的笑,看起来不太能说得出口,答道:
“这一道统…我紫烟算熟悉,昭景如若对『天下明』道统感兴趣,成就第二道神通后…可以来紫烟福地一趟。”
‘果然有命神通的消息!’
李曦明缓缓点头,虽然疑惑于汀兰言语中的踌躇苦涩,面上没有太多激动神情,心中却一下光明起来。
『谒天门』已经略有成就,将那太阴炼化的丹药服下,炼成『谒天门』的速度应当一日千里,这灵药还有破关之效,『君蹈危』这一道身神通望之可得。
只要紫烟愿意给出『天下明』,『君蹈危』一成,李曦明将会集齐明阳正统三术一身一命中最精华的一身一命,一经修成,加上『谒天门』,立刻可以一跃至紫府中的佼佼者!
其他道统的紫府可没有这么好命,又是崔家又是东离,几乎把道统摆明了,这头要找线索,那头要培大药,李曦明最担忧的就是命神通之事,如今意外有了线索,心中怎么能不喜悦光明?
‘参紫难渡,已无所求,此生能持神通,修身御命,不枉走这一遭。’
眼下对手里这枚【天一吐萃丹】都看重起来,车驾很快停下,那只紫衣的兔妖上来请,两人一并下了仙舆,望见海水沸滚,白沙重重,岛屿之上的山脉浓烟滚滚。
李曦明眉心天光一扫,便知晓此地的火脉与水脉交织复杂,整座岛屿上不是熔岩就是温泉,也算个奇特的地界,似乎被一魔道所占据,岛上有不少黑衣弟子匆匆来往,两人径直无视了,李曦明暗暗点头,汀兰笑道:
“临时要找一道炼丹的地界,可算难找,我将周边的几处海洋都看了,唯独这处还算合格。”
她掌心向上翻,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曦明欣然而前,汀兰与他一同往岛心的山上一看,竟然还有一座黑森森血气弥漫、练气级别的阵法,已经不算差了,笼罩面积极大。
要知道此处是外海,东阿王海已经是边缘的边缘了,能打造出这样一座阵法,想必在当地也是有名的魔门。
不过这阵法对两人来说形同虚设,在太虚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地迈进去了,落脚就是一处奢华的议事大殿,两个魔气森森的护法立在殿门前。
这样两位光彩盈盈的真人出现在面前,这两位练气后期的护法却仿佛瞎了眼,什么也看不到,任由两人施施然进了大殿,李曦明听着里头已经吵成一团:
“可终于逮着那韩家人了!就在长度岛!已经被大阵困住!”
“眼下应当倾巢而出,先去灭了韩家!”
立刻有阴邪的声音打断,骂道:
“那韩礼谨慎奸诈,韩适海身死后已经被他逃出去多少次了!就应当一同去岛上,将之歼灭才是!”
“你放屁!小小练气,有什么好在乎的!”
李曦明听得挑眉,一旁的汀兰却对这一群虾兵蟹将的恩怨不感兴趣,随口道:
“我来罢。”
她拎起袖子来,“嘎吱”一声把殿门推开了,里头显现出黑漆漆的白骨魔座,似乎大马金刀地坐着一雄壮男子,李曦明懒得仔细观察,汀兰嘟起嘴来,如同吹蜡烛般轻轻一吐。【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呼啦…”
整座大殿中刮起紫风来,上方邪异霸气的岛主也好,侧旁威风凛凛的护法也罢,好像都是幻觉,皆如同一阵沙散了,黑光闪闪的鳞甲、寒光夺目的刀兵,一切法器被割为整整齐齐、指甲盖大小的圆片,哗啦一声铺满地面。
殿中的烛火却没有受一点影响,微微放着光,照耀在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这一座喧嚣的大堂一刹那空荡荡没有一人踪影,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一瞬间吹死了几位筑基、几位练气,汀兰好像拍去衣物上的灰那样轻松,随口道:
“可惜都不是正道,否则还能活几个跑跑腿。”
她轻轻一跺脚,整座大殿剧烈摇晃起来,正中心浮现出一点圆孔,蓬勃的火煞喷涌而出,李曦明同样运起【赶山赴海虎】,将这座山的地脉稳住了,汀兰回过头去,对那兔妖吩咐道:
“择桂,处理干净,莫要妨碍真人。”
择桂立刻恭敬告退,李曦明瞥了一眼大殿上的影子,门口的那两位护法还是一无所知,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
‘足见紫烟道法之神妙,汀兰道行高深了…’
他虽然不知道汀兰修行何等神通,但一定不是命神通,紫炁不但没有什么对火脉、地脉的掌控,而且也没有什么迷惑他人的特性,前后的一切举动,都是术法所致,而非神通。
当下一松神通,【宝象炉】如同吹气般迅速膨胀,轰隆一声落在火煞之上,【无丈水火】再度汹涌,汀兰则轻轻召手,手心浮现出一尊小炉来。
这炉上紫下黑,这黑色不如寻常丹炉的铜黑,竟然有些偏向于布帛般的缁色,上绘乌鸦、鸱鸮一类的鸟雀,是少见的五足炉。
‘紫府灵器【鸺玄渡景炉】。’
这一尊灵炉的尊贵程度不须多言,紫府灵器本就珍稀,更何况是一尊紫府灵炉,李曦明双手往炉上一着,玄妙自生,心中便浮现出感慨来:
“好灵器…”
可他的面色很快僵住了。
在他的灵识感知之下,这灵炉的底部浮现出两个威风凛凛的古篆来:
【修越】
‘大鸺葵观好本事…兴许是修越送过去的礼品,总不可能是从北边抢过来的罢…太越真君可是显世的真君。’
汀兰似乎没有什么察觉,郑重其事地取出碧蓝色的玉盒,轻轻打开。
便见其中盛满了淡白色的灵水,一股灵机扑面而来,水中有一枚核桃大小的纯白色物什,似水非水,灵性十足,翻来滚去,时不时从水面中探出头来,如同在观望。
李曦明眼中一热:
‘【天一淳元】!’
此物正是【天一吐萃丹】的丹体,也是极为罕见的紫府灵水【天一淳元】!
要说紫府灵物中最出名的,这【天一淳元】算是独一档,盖因【天一淳元】有纯化道基,改替为正的神妙之效!
修行一道,修了什么功,吞了什么气,往后的差距如天堑般分明,对于走投无路、服食杂气的散修,一辈子已经望得到头,就连梦都不好做了,故而坊间每每说到什么话本故事,十个里面九个都要提到这灵水,主角受了重伤,偶得佳人赠水也好,从仇家处夺得也罢,一口气服下去,伤势也好了,从此还有脱胎换骨的大威风。
这些故事屡见不鲜,故而历代以来,上至紫府嫡系,下至胎息散修,无不听闻此物之大名,李家自家在立族之时就听过这东西的名声,如今算是头一次见到。
这东西对汀兰来说也贵重,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答道:
“紫府灵水【天一淳元】,以府水【白鹧元泉】保养,昭景道友,请!”
她把保存的灵水都说清了,显然是生怕影响了他炼丹,往后的情境涉及他人道统,便不宜多看,立刻便退出去,将大殿的门紧闭了,盘膝坐在殿外。
李曦明心念一动,无丈水火立刻分出一条口子,玉盒疾驰而入,这【天一淳元】破水而入,落入炉中。
“轰隆!”
顿时有洪水汹涌之声,惊涛骇浪作响,【天一淳元】是牝水,丹炉作谷,牝水自得其用,炼到了丹里头,也成就牝水本意,本就是适合炼丹的灵水,李曦明炼得水到渠成,自然舒适,用精炼的丹液包裹了【天一淳元】,一拍丹炉,一息之中丹香数变,【无丈水火】沸腾而起。
足足过了百日,在汀兰焦急的目光之中,天空中骤然升起重重叠叠的雨云,阴而不降,整座岛屿湿且闷,原本干燥的沙土迅速湿润起来,隐约有化为泥淖的迹象。
“轰隆!”
阴云之中闷雷大作,只闻其声,不见其光,汀兰遥遥望着天色,面上略带喜意,算了日子,点头道:
“百日成丹,也是个好兆头。”
“嘎吱…”
大殿的门扉缓缓开了一个小缝,她抬眉望去,浓郁的白气正从门中喷涌而出,顺着台阶倾泻而下,竟然没有半点异香,可所过之处草木生种、虫鸣响动,一派生机勃勃。
身着白金色道衣的真人迈步而出,神情含笑,微微抬头,做了个贺喜的手势,答道:
“恭喜汀兰!”
这女子眼神亮晶晶,李曦明笑道:
“【鸺玄渡景炉】真真是好宝物,有了这东西辅助,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一共得了四枚!”
“好极了!”
炼丹一道,胎息之时一炉还能出个十来枚,练气之后通常十枚以内,筑基就已经掉到六至九枚,到了紫府,灵丹三四枚都已经是个不错的数目,李曦明当时说了三枚以内,汀兰才会欣然答应。
如今足足多出来两枚,可以说多了一倍的丹量,汀兰怎么能不惊讶喜悦?连道:
“昭景真是丹道圣手,这一道丹让萧前辈来也不过这个数目了!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汀兰的话语可还真是真心的,李曦明满打满算还不到一百岁,已经比得上在此道勤勉数百年的老前辈了,怎么当不上一句惊才绝艳?
可萧初庭是何等人物?虽然同是仙族神通之始,李曦明自己明白差距有多大,其他的尚且不论,他李曦明成就紫府碰上的是长霄,萧初庭对上的是金羽宗天元真人!这位溪上翁最后半点伤没有受,萧家一个嫡系也没有陨落,不过只折了个陈涛惊。
李曦明可不敢与他比,郑重地道:
“道友言过其实了,若是萧前辈在此,灵丹至少要炼出六枚。”
汀兰满心欢喜,哪管它四枚六枚,眼看着李曦明抖了袖子,取出一枚玉盒,轻轻开启,里头纯白色带金纹的四枚丹药熠熠生辉,答道:
“好好好…”
李曦明微笑道:
“此丹出自我手,多少了解些,牝水之丹,无论如何要以容器盛放,暴露于现世折损丹性,暴露于太虚则立刻湮灭,还要谨慎存放。”
“谢昭景提醒!”
汀兰未必不晓得,可嘴上好声好气的应了,见李曦明掌心翻出金黄色的丹炉,连忙摆手,答道:
“这就使不得了,道友得了四枚,已经大大出乎意料,我可要谢你,【宝象炉】还是请道友收下,当做是回礼了!”
“哦?”
李曦明一时间还真有些心动,自己手头没有丹炉,【宝象炉】虽然不是古法器,可在法器里也算得上极品,用起来趁手,这种丹炉价值不菲,却不能和两枚紫府灵丹比较,收她一尊并不算过分,略微迟疑,汀兰却笑道:
“【宝象炉】是我从雷云寺洞天中得来,我没有师尊那样大的本事,得了灵器又得雷石,只得了些道统和法器。”
“这炉炼就时期在雷云寺闭锁洞天之后,不算古法器,炉身却不差,是用的『真火』的【真焰金石】与『太阳』的【望云咒液】。”
这两样东西虽然是筑基级别,可放在当时就是筑基中难得的灵物,如今更是连紫府手里也没有几份了,李曦明客气几句,便爱不释手地收下来。
将【鸺玄渡景炉】交还汀兰,她又用【上相壶】将【无丈水火】收起来,两人落了座,汀兰笑着看他一眼,把玉盒放在桌子上,介绍道:
“【天一吐萃丹】,由【天一淳元】炼成,古代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如今魂魄先散,此丹也救不得,不过治愈紫府法躯,延长寿命并无问题。”
“此物还可以解救诸火之厄,化解金罡之伤,驱除仙基之驳杂,上升道业,不可落地,遇土即化。”
“此丹还有些小道作用,昭景多半用不上,可以解紫府生育,孕育胎儿之后的虚弱之征,加速吞服他人仙基之后的神通孕育。”
她微微一笑,道:
“驱除仙基之驳杂听起来吊人胃口,实际上没有一整份【天一淳元】那般厉害,我紫烟如果要用这枚丹药,通常是这样用的……”
“如三品功法筑基,后改修同气四品功法,便在突破筑基中期之时服用此丹,不但可以增广修为,厚实基础,还可以洗练仙基。”
李曦明是有丹方在手,可这丹药的来历也好,渊源也罢,服丹之后的诸多记载明显只有汀兰所得道统之中晓得,这女子说得这般详细,其实与炼丹一道中的潜规则有关。
炼丹师成丹,通常估量个数目,若是炼丹功成,多出来的常常不会去提,默认就是添作法资,李曦明虽然给了四枚,可汀兰可不觉得他只成就四枚。
说的这般清楚,也是个情份的分别,李曦明早时许的是三枚以内,最后取了四枚出来,可不是小事。
‘估摸着他出了五枚,想来也是知道丹药珍贵,并不多拿。’
这不但给足了紫烟面子,也显现出他品行克制,汀兰这才以宝象炉相赠,以示领情。
李曦明只含笑点头。
‘【鸺玄渡景炉】着实厉害,我控制无丈水火又简单,这一炉足足出了六枚…’
这六枚之中至少有一枚是【鸺玄渡景炉】的功劳,再有一枚是诸多方便撞了些运气而成,李曦明只暗暗拿下两枚,也是为了交好紫烟。
无他,到底是太阳道统,自己的命神通还关乎在他人手里…
‘更何况这一次让汀兰得足了好处,下次炼丹不还得来寻我,多个几次,自家库存也足了。’
【天一吐萃丹】他可喜爱得很,自家晚辈李明宫的仙基便稍差了些,有了这一枚丹药,说不准也可以为她寻一些出路。
两人把事情处置了,汀兰稍稍思量,正色道:
“我却有一事要同昭景说…”
李曦明抬了抬眉,汀兰答道:
“这是事情虽然重要,却并不紧急,这次来,也有为了这事情来的缘故,先前生怕影响了道友炼丹,并不提起,如今丹药既成,应该同道友说清。”
她郑重地道:
“真君即将在江北转世修行,如今还有一年多的时日。”
“什么?!”
李曦明愣了愣,显现出惊骇来,汀兰连忙把事情说了,安抚道:
“这事情说大也大,所幸不在江南,而是在江北,余下的路线也是往北走,与我们江南边的关系不大,只是贵族曾经在江北有痕迹,便注意一二。”
李曦明略有不安,有些焦虑地摇摇头,答道:
“嗐…这才过去多久,怎地又遇上这一类事。”
汀兰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答道:
“道友莫不会如今回海内罢?恐怕不便…这些事情,就算是回去也不大济事,反而落入有心人眼中了,落霞对紫府仙修还算尊重,紫府一级通常不大会落了面子,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顶多扯进一两个嫡系,都不至于到危及存亡的地步。”
她微微叹息,解释道:
“毕竟…落霞也要考虑我等感受,如若真有紫府因此灭门,今后的转世便不是容易的事,要弄得仙怨民愤,面上也不好看。”
“我问了邺桧,他似乎也不打算往回赶,那李绛迁是个顶事的,倒也不必忧心。”
显然,涉及真君一事,邺桧便不甚想理会都仙道了,李曦明毕竟是仙族出身,在诸紫府中看重宗族这一方面算是数一数二的,汀兰心中明白,生怕他冲动,到头来自己的丹药也没了,这才选在炼完丹才来说,李曦明听了她的话,只琢磨道:
“只希望那管家人能识相些,多些联系。”
“不敢不识相。”
汀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上扬,答道:
“他们可比贵族怕得多,真君转世要丑角,都仙道魔道出身,身份可敏感得很,像贵族这一类世代以正道自居…通常的故事里,都是美人作陪的那一方,大小姐一开始刁蛮些,到底也要折服在人家身下的,捞点好处也不一定。”
李曦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答道:
“我看的话本可比道友多,还有一类这么写,主角大义凛然,明察秋毫,我家这正道是要被揭出来丑陋的,反倒是魔道的魔女真性情可爱,谁家一路过来都不干净,真要揭些错处哪没有呢?只不要去碰最好,那点好处不值得。”
汀兰听得一笑:
“道友倒是看得通透…说来也是…那望月湖…”
“欸!”
李曦明却不敢让她再讲了,真君神通广大,谁知道会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启发?到时候真要演成这模样,邺桧得把大牙笑掉,只踌躇着写起信来。
‘虽然家中晚辈聪颖,可保不准谁被命数影响了,绛迁有符种在身,还得手书一封,确保家中的权力落在大父和绛迁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