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龙骨花凝珠，忘川之水，忘忧果

人和神的选择向来是相互的，能被这样的神庇佑的海只之民是幸运的。【56书屋 www.56book.cc】

常世之灵须婆达之彦在那污秽的贵人借神之名满足私欲后，就已经不再信仰任何神明，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神明是“慈悲的神”，“是凡人未见神时，无法想象的爱人的神”。

他的眼眸长出，他的魂魄完整，他身躯上的囚笼不在。

他睁开眼，看见是的一只粉色珊瑚蝶停留在肩膀上，面容俊美温和，墨发如夜，白衣如昼，双眸如星，于黑暗中带来光的神。

他行的道，是人间难得的璀璨之道。

须婆达之彦心中正在遗忘的，让他焦虑的，关于孩子们的事情，不再随着魂魄的破碎消失。

他的珍贵之物，他的希望，随着名字一起回到了灵魂之上。

他第一时间，用自己这神赐的眼眸，望向大日御舆。

常夜还在，大日御舆还在，但……已经没有了那污秽的贵族气息。

“一切都结束了嘛……”须婆达之彦询问了姜逸如今的纪元，听到了那久古前，孩童和大蛇的约定。

“善良慈悲的神啊！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咒骂。

姜逸摇头，并不在意。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说道，“去让沉迷过去的人醒来，迎接新的时代。”

这些奥罗巴斯没做的事，他愿意去做。

后一代的神，怎么也不该比前一代差不是嘛？

须婆达之彦沉默地走出这囚禁了他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祭坛，他首先去看的是自己的石碑，那罪诏，那后人的凭吊处。

“……望参观诸君谨记历史。”姜逸为其翻译了里面的通用语。

“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人来看过我。但在幻之重狱里的灵魂会被磨损，记忆严重衰退，就算前一刻有人和我说话，下一刻对方再来，我只会感觉熟悉，但记不起他。”须婆达之彦说着。

那是极差的一种状态。

时间的法则也是磨损的源头之一，姜逸听到须婆达之彦提起磨损，想起了钟离说的天理施加的磨损，心中隐约有感悟。

“我是反抗军的首领，斯巴达克，须婆达之彦。”须婆达之彦有两个名字，“‘黑暗来自太阳之后，光明藏于你我之中。’这是我们反抗军的秘密口令。”

他的记忆归来，想起了当初的暗号，还有那些遗忘的孩子们的名字。

“孩子们……”他叹息地环顾这荒凉，但让人欣喜的周围。

他有何悲伤的呢，后人们已经因为神明找到了归家的路。

“那时……”须婆达之彦和姜逸一起走向某地。

“有一批愿意跟随我的青年人，他们很聪明。他们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们的后备军。我把他们看作是我的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怀揣着理想。”

梦幻的，他未见过的珊瑚，珊瑚蝶，还有植被，矿石，在地上向其展现这不知道多少岁月后的白夜国。

蛇之地，真的迎来了龙蛇。

“邪恶的大人们想尽各种办法要撬开我的嘴，让我交代孩子们的情报，我不可能开口。【56书屋 www.56book.cc】因为我知道，希望就在他们之中……永远不要放弃。”

“只要操纵太阳之子的肮脏大人们还存在一天，他们就一直在。而反抗也会一直继续。”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和我一样，化作了这样的残影，但我要去看看孩子们的藏身之地，去告诉他们，我们胜利了。”

“我们事业的后继者书写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在历史中留下的不是污秽贵族刻下的罪名，贼名。”

大地记录了一切。

那些污秽的贵族，其实也在渊下宫冥河黄泉内沉沦。

姜逸并没有代替这些曾遭遇苦难的人赦免他们，因为他说的是“被白夜国所判的冤罪，不是罪孽！”那些人的罪可称不上冤枉的罪。

大赦天下可从来不赦免真正的重罪者。

“我把他们教得很好，正因为此，我明白他们可能和我一样，留下了魂影……”须婆达之彦和一般常世之灵不同，是真正的灵魂被囚禁在蛇心之地。

“当初，我们反抗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所有白夜之民的心都和我们在一起。”

“他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除非我们能够证明自己，否则他们绝对不会信任。”他露出一丝笑意。

在渊下宫古老的石制建筑遗迹里，姜逸一念转化昼夜，打开种种机关，和须婆达之彦来到那些孩子们的藏身之地。

“黑暗来自太阳之后……”须婆达之彦轻声对着那藏身之地里的残影述说。

“光明藏于你我之中……”阿多尼斯缓缓转身，“——我快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告诉我，好同志，谁派你来的？”他的话语忽然顿住，望着须婆达之彦。

“斯巴达克老师？！”他怀疑，他震惊，他羞愧难当。

“是我！”须婆达之彦点头，

阿多尼斯向后退步，整个残影似乎都要撞到墙壁上，噗通一声跪下。

无颜面对啊！无颜面对啊！

他以袖掩面。

“怎么了，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上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老师！”阿多尼斯整个残影似乎都在颤抖，那羞愧不敢见的情绪，让他的记忆似乎变得一片空白。

姜逸望着这师生相见。

“对不起老师，我们没能成为希望……”阿多尼斯垂下头，在半晌后，才沙哑开口，“反抗军已经不存在了……”

“……”须婆达之彦望着这大受打击的学生。

“……”姜逸让出空间。

“老师被抓走之后，反抗军的骨干基本全军覆没。只剩我们这些平时跟随老师的学生，因为远离事件中央而逃过一劫。”

“之后我们这些幸存者逃到了之前准备的藏身处里，希望能够重新聚集起力量。”阿多尼斯陷入了那悲苦的回忆。

“慢慢说，慢慢说，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安慰道。

“希望在我们之中，呵呵！”阿多尼斯自我怀疑，“是的呀！我们当中本来有杰出的谋士、有专业的学者、有优秀的术士，还有可靠的医生……明明满是希望，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就能重新组织起有生力量。”

“可是，可是……一切都在后来毁了。”

他双手捶地。

“活动需要资金，开展任何活动都要资金，我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

须婆达之彦哑口：“钱？”

他当然知道钱的重要，但这不该能摧毁反抗军呀！更别说，在历史上，反抗已经成功了。

他没有立刻开口告诉学生如今的未来，而是打算仔细听一听。

“在无尽的争论后，有人提出了建议——贩卖龙骨花凝珠。”阿多尼斯痛苦而后悔地说道。

须婆达之彦回忆片刻，对姜逸开口。

“我知道，龙骨花凝珠是龙骨花在特殊情况下结出的一种果实，十分罕见。它会产生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香气，使焦虑归于平静，忧患一扫而空。在市场上价值很高。”

“但是……”他看到了里面的危机，“这是神奇的可让人忘记忧愁的物品……”

不过，既然为了筹集资金，反抗军应该不是自己拿来使用吧。

“都怪我，老师，怪我，愚钝的我，最初没有看清这里面的危机。”阿多尼斯想要流泪，却发现如今的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已经不记得配方是从哪里得到的了，只知道，这东西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多资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慢慢地，我发现我的一些战友们，居然开始回避冲突，拒绝战斗……”

须婆达之彦听着自己学生的述说，对于那学生口中反抗军的失败，大概猜测到了。

或许是赚到了太多钱带来的金钱的腐蚀。

阿多尼斯声音颓废，满是无力：“这些人越来越多，到了后面，甚至还向我请愿，要脱离我们的队伍，而我根本挽留不住……”

“我无法思考，我无法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龙骨花凝珠。”

须婆达之彦摇头。

阿多尼斯没有敢抬头看自己的老师：“我只知道，当不甘压迫的人们变得满足，反抗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崩塌从那时就开始了，而且无可挽回。”

“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呼喊道。

“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局面。”须婆达之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是失败的罪人。”

“只会怨天尤人的想，这东西的配方，会不会就是那些卑鄙的大人故意流传给我们的……这东西的畅销，会不会也是那些卑鄙的大人一手捏造的假象？”

“是不是该在一切开始前，就否决掉这个提议。”

“但一切都晚了。”

“反抗军没有了。”

“不！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看着这样子学生，终究不忍，呵斥道，“反抗军还在，并且我们成功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推翻了那污秽的贵族，在历史上。”

“你可聆听到，那来自于不知道多少岁月后，在之前响彻我们耳边的神音。”

“神音？”阿多尼斯抬头，“老师你从来不信神，也不依仗神。”

“是的！”须婆达之彦点头，“但最终推翻了一切的，是继承我们反抗意志的后人和来自于天之秩序下的神明。”

“……”阿多尼斯愣然。

“老师你……”他问道，“之前，在动乱里您被太阳之子的党羽抓住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您的消息了。您是老师吗？”

“该死的太阳之子……又真的死了吗？”眼前的人和话语，比梦中还要离奇，说什么我们成功了，老师是陷入幻想了吗？还是我陷入了幻想。

半晌。

姜逸开口：“不相信的话，就出去看看吧。我允许了你们在渊下宫的行走。”

他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师生。

在他准备离开时，阿多尼斯一点点抬头，再听了须婆达之彦的几句话后，声音呢喃：“无论是不是幻想，但老师口中慈悲善良的您出现在我心中，这或许也是命运的指引。”

他自嘲颓废，宛如在寻找解脱。

“这是龙骨花凝珠的秘密，生产它的特殊条件是必须用常夜灵川——也就是忘川的水来浇灌龙骨花。”

“我愿意相信，也衷心希望……在金钱和忘忧的力量下，还有人保护好自己向前的心。将意志代代传承。”

姜逸顿足。

“你希望之事，不是幻想。”

真在姜逸脑海中道：“我们去拿忘川之水，制造龙骨花凝珠吧。”

这种神奇的物品，真自然是好奇的不得了。

“嗯。正好……趁着这去制造龙骨花凝珠的机会，我可以离开渊下宫两天。”姜逸同意了真的念头，望了望渊下宫的虚空，一步来到常夜灵庙。

一处广阔的洞窟，水域幽幽。

视野之中的幽蓝光芒，来自于那些叶子发着金光或蓝光的地脉植物，还有点燃的一簇簇白蜡烛。

以及那些海灵芝。

踏水而行，在幽静水域中央岩石搭建，植物生长的环形小岛上，取来小岛中心的忘川之水。

这些水流在黑暗中发着微小的光芒。

“常夜灵庙附近河流的水……”姜逸拉起埋到水里的嫣朵拉，“直接饮用它并不会让人遗忘什么。”

“但其催生的龙骨花凝珠却真正具备近似遗忘的作用。让人忘记忧愁，烦恼，甚至痛苦的记忆。”

食莲者

忘忧莲的比喻。

历史是个循环，《日月前事》中写着人们遇到了种植这种莲花的人，有人选择留下来，忘记了寻找归途。

正如阿多尼斯口中，人们忘记了反抗的心。

但总人记得的，坚定的，走下去的。

……

姜逸离开了渊下宫。

那篝火的阴影下，黑暗中的事物们骚动起来，传递和确认着这个消息，试探着……一点点伸出爪牙。

神明因圣土化而来，如今也该离去了。

神明不在，那么计划可以开始了。

首先，转化昼夜。

这里无人有御辔，昼夜本该无法变化，但此刻渊下宫化作了白夜，只出现在常夜的常世之灵们全部消失，整个渊下宫再也没有除深海龙蜥和深渊魔物之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