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时兴起

话说昨夜龙泽跌落地洞之中，他本想运起灵气抵抗，谁知那地洞之中充斥着五彩灵气，他不过是伏云境上品的君子，玉白色灵气甫一释放便被化去无形。【56书屋 www.56book.cc】

那五彩灵气本来极美，此时映照这地底洞穴，看起来诡异恐怖。于是他释放更多灵气，想要稳住身形，逃出生天，结果都是徒劳。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从地洞出口弹了出来，因为灵气消耗过多，他摔在地上无力动弹。

脚步声响起，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深灰色衣装的男子立在他的身前。

龙泽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妖族，穿山甲，地贼。”

龙泽道：“你要干什么？”说话间他将自己体内仅剩地灵气凝聚手上，准备随时对地贼发动全力一击。

他的一举一动早被发觉，地贼化出一道灵气，射入龙泽的眉心，龙泽无力地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地贼念叨一句：“真是不老实的猴子。”

此言一出，地贼皱了皱眉头，这句话实在冒昧而无礼，他反省道，自从在风灵儿的恩赐下突破境界，能化身人形，自己也变得有些傲慢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地贼很快收了思绪，扛起龙泽，跳入旁边另一处地洞之中。

龙泽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的黎明，饥饿让他想到，地贼应当只给他喂过水，没有喂过食物。

东方初白，龙泽借着晨光看出，他孤身处于一牛棚之下，这只是这牛棚中没有牛，却堆着许多草料。

龙泽身体虚弱，艰难起身，尝试几次，莫说灵气用不出，站直身子也不能够。再看自己身上，被换上一件破旧衣衫，上面满是油污，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好像也被摸了一层泥土，现在干干硬硬，很是不适。

龙泽饿得发昏，他喘息着四处张望，看出这是一个穷苦农户之家，院落陈旧，没什么物什，仅有的一丝整洁说明有人居住。

很快他看到旁边棚下一角放着一个瓮，龙泽扶着围栏木壁，拖着脚步来到瓮前，上面有个木头盖子。

龙泽打开盖子，看到瓮中的东西，吓得手一抖，盖子落回瓮上，发出一声闷响。

瓮中无粮，只有十几只老鼠。

农户主人是个老汉，听到院中声响，从屋内急急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顶门杖。【53言情 www.53yq.com】

老汉看到龙泽，手持木杖，一脸警惕道：“什么人？来偷东西？”

龙泽从口中用力吐出几个字：“不是，我不是贼。”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屋中跑了出来，看着龙泽衣衫褴褛，满脸泥污，面色很是不好，她对老汉道：“爷爷，他饿了。”

那老汉一手将女孩按到身后，冲着龙泽厉声道：“家里早没粮食了，你要偷粮去别家，我要不是年老无力，也同你一样出去偷，官府有禁令，不准上街串门，你快走吧，不然我就喊人了。”

龙泽有些惊慌，就要逃出门去，谁知一着急脚下趔趄，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那小女孩看他可怜，便对老汉道：“爷爷，咱们给他些吃的吧。”

老汉道：“咱家哪还有吃的？”

女孩道：“不是有肉粥吗？”

老汉有些恼怒道：“就是没吃的才把老黄牛宰了，我的孙儿啊，你可不要发什么慈悲了。”

小女孩道：“爷爷，你还给我讲过佛祖割肉的故事，看他那么可怜，应该好久没吃东西了，就给他吃点吧，不行我少吃一顿饭。”

老汉听了，跺脚道：“哎，真是穷鬼家中出善人，反正都得饿死，就听你的，给他吃一口。”

说罢老汉进屋，取出一碗肉粥，走到龙泽身前，扶他坐在地上，将碗凑到龙泽嘴边。

龙泽抬头问了一句：“什么肉？”

老汉把碗移开，满脸恼怒道：“你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肉，到底吃还是不吃？”

小女孩急忙喊道：“是牛肉，爷爷快给他吃吧！”

龙泽对老汉道：“对不住了老丈。”

老汉虽然不高兴，还是把碗递到龙泽嘴边。

片刻龙泽吃完，身体恢复了一些气力，便站起身来，对着老汉和小女孩施了一礼道：“多谢二位。”

老汉道：“也不要你谢，只有这些，吃完了赶紧走吧。”

龙泽道：“怎地家中没粮，竟把耕牛杀了，这可是犯了《大云律》了。”

老汉道：“看你穿的破烂，言行举止却像个读书人，你不晓得我们农户家的光景，家家每年缺粮，平日里还能互相拆借，或挖些野菜充饥，或做些短工换钱，如今官府下了禁令，出不得门，家中粮食早吃完了，不杀牛就要饿死，还管什么律令。”

龙泽听了，叹了几声气，又道：“那瓮中老鼠用来干嘛的？”

老汉道：“烤了二两黄牛肉作饵，诱了许多耗子出来抓了，二两肉换二斤肉，你说用来干嘛？”

老汉说得含蓄，龙泽听出来是用来充作食物吃的，不禁有点泛恶心。又想到这小女孩也要吃那个充饥，更加有些于心不忍。

龙泽叹道：“百姓竟贫苦如斯。”

老汉冷笑道：“莫要装作活菩萨了，你自己都这模样，还管旁人死活，我家再没有吃的给你了，你快走吧，一会乡勇上街，你被抓住立刻送官治罪。”

小女孩却拉了拉老汉衣角道：“爷爷爷爷，不要凶他嘛。”

龙泽闻言，冲那小女孩施礼，道了一声：“你才是活菩萨，多谢了。”

又冲老汉施了一礼，这才出门去了。

龙泽出门不知该去哪里，想起老汉刚才话语，被乡勇送官，岂不是正好，于是大摇大摆地在村子中穿行，却不见村中街巷有人。

直到快走到村口，才看到有三四个人守在村外要道，龙泽欣喜若狂，刚要呼喊，却见一道灵气射来，他闪避不及，又被打晕过去。

等龙泽再次醒来，已近黄昏。

他坐在一处河道之内，干涸的河床上沙土细软，野草茂密，地贼就在身旁不远。

地贼的人形并不高大，看着也不敏捷，他走路时会警惕地四处观望，会时不时停下来，此刻他靠在河堤下，很认真地在打磨自己的爪子。

龙泽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道：“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地贼头也不抬道：“去一个世外桃源，人间地狱。”

龙泽道：“世外桃源与人间地狱怎能混为一谈。”

地贼道：“那农户家中其实还有一把粮食，舍不得吃，你猜为什么？”

龙泽道：“为什么？”

地贼道：“农户家遇到饥荒，先吃存粮，存粮吃完吃家畜，吃完家畜便抓蛇鼠吃，乃至草根树皮，最后才吃粮种，粮种可以煮了吃，或者可以放在屋顶，设陷阱捕麻雀。吃了粮种便来年没办法种粮，或租粮种，收成不够抵租缴税，最后还是个死。同样，荒年麻雀也少吃食，那网箩之下，对麻雀来说，是桃源还是地狱？”

龙泽听完久久不语。

地贼道：“待一切吃完，便是吃人。”

龙泽不忍再听，闭眼摆手让地贼不要再说了。

沉默良久，龙泽才道：“朝廷与官府不会对百姓不管不顾。”

地贼不屑道：“你说的有理，只说你大云立国三十余年，两次大灾，几次小灾，凡事出现饥荒的地方，哪回少了吃人的事？我让你看的不过是一家农户，那一家农户便是千千万万家农户，你贵为世子，会为了酒菜不合口味而拆店打人，却不知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生不如死。”

龙泽道：“你们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地贼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受人所托，实非本意。”

龙泽道：“何人所托？鬼门门主？那个女人？”

地贼点头道：“不错。”

龙泽道：“那鬼门到底什么目的？”

地贼道：“说不得，说不来，毕竟我也不知道。她只说要我把你送到地方，给你看那农户，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龙泽道：“为什么还不走？”

地贼道：“等天黑。”

龙泽又试了一试，还是用不出灵气，可恨几天来只吃了早上那一碗肉粥，到现在又饿了。龙泽看了看夕阳，对着地贼道：“你说的那地方，有吃的吗？”

地贼道：“应当比那个农户家好些。”

龙泽道：“你虽然是妖，却懂得不少。”

地贼已经打磨好了爪子，他靠在河堤土坡上，口中嚼着草杆道：“妖族修炼重要关口便是化作人形，会人言，通人情，我既然有这打洞往来的本事，不免多听多看人间事。”

龙泽道：“还有一时半刻，说说你自己吧。”

地贼道：“我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的经历可没你在茶楼戏院听书看戏有趣。”

龙泽道：“说来这世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人，那说书唱戏也是敷衍出来的故事，不说则罢了，说了便有趣。想必你也有一段故事，我想听听，你便说说吧。”

地贼看了一眼夕阳，便道：“倒也没人问起，也罢，你若不嫌无趣，我便说说。”

龙泽道：“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