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人祸

自此，邢州府表面无事，却暗流涌动。【56书屋 www.56book.cc】

至四月二十，闭城封道已经一月。

百姓无不度日如年。

闭城封道之初，佛道二门已经大肆售卖佛像、神像、平安符，佛珠等物，只说虔诚诵经七七四十九日，便可逢凶化吉。

道门下属太一门，医馆被官府出钱征调，药材也被官府百姓抢购一空，官府每三日给全府百姓发放药材，各县各镇派了医者，其实医药都是没用处，不过是各州府县邑有瘟疫所备的预算，这尸鬼之疫也无药可治，只为将官家银子骗到手。

佛门下属金刚门四处地下驿站也没闲着，盐商粮商人货出入都要经过，过路金已经翻了十倍，为此儒门与佛门还争执一番，最后儒门说粮盐售空以后，拿出一成利充作过路金，双方这才谈妥。

金刚门与太一门还派人手车马，既为官府办事，也为商人干活，工钱翻了两倍，算下来也不少。

至于城乡寻常百姓，家家缺粮少盐，再有生病不虞的，实在难过。

偏远山区还好，人烟稀少，也没有那么严格，山民还能偷偷出门寻些吃食，里正乡勇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们也是一样。

平原乡村百姓逼不得已，许多冒险出门，既无钱财又处赊借，只能打蛇鼠，挖野菜，剥树皮。

禁令日渐形同虚设，府县衙门抓了许多违反禁令之人，后面人数越来越多，百姓闹事，治安也难以维持，只能从卫所军营借兵巡查抓人，抓得人又要管饭，不管饭饿死狱中更是麻烦，下县衙门便日日发送公文至府衙诉苦。

朝廷赈灾粮米食盐调运不至，谢廉无奈，便叫来刘直、孔知东、孟守行，问他们粮商盐商的粮米食盐准备的怎么样了。【53言情 www.53yq.com】

孟守行道：“已经囤入城中，各乡镇也有仓库。”

谢廉道：“已经一月，再无尸鬼出现，那便解除禁令了。”

孟守行道：“若解除禁令，周边府县也会解除，到时候外地粮商盐商运粮盐进来，如何还能赚钱，又快到麦收，乡村百姓宁肯再饿一个月，也不会高价买粮，食盐也是一样，忍不了多久便有外地盐商运盐进来，到时候咱们只怕赔个底掉。”

谢廉道：“私粮私盐都是你儒门控制，只赚你该赚的就好。”

孟守行道：“外省儒门又不听我们调派，个个见钱眼开。”

孔知东对谢廉、刘直道：“这里面可有你们二位一份，谢大人要辞官，刘大人要调任，便狠心这一回多赚些银子，后半生也有个倚仗。”

刘直道：“还是不妥，你们三位的儿子到如今也没有回来，我儿人杰也精神萎靡，常常被噩梦吓醒，我昨夜给佛祖上香，迷迷糊糊中好似听见佛祖显灵，说咱们作恶多端，断子绝孙云云。”

孟守行道：“莫不是你家夫人心疼儿子，在旁抱怨被你听见。”

刘直不置可否，只在一旁唉声叹气。

谢廉道：“仁武司就在邢州，若死人多了或激起民变如何向朝廷交代，我是要辞官，不能被抄家杀头，毋须多言，明日便解除禁令，你们若加价三倍之内，货物应当很快出净。”

孔知东与孟守行又费了半天口舌，谢廉不改主意，二人便告辞离去。

二人回到洪义书院，饮茶说话。

孔知东道：“本来还说将明年的银子也赚出来，谁知这谢知府偏偏妇人之仁。”

孟守行道：“贤弟莫急，他要解除禁令，便让他解除，正好咱们出货，过两日再让他发禁令就是。”

孔知东道：“世兄可有妙计？”

孟守行道：“若尸鬼再出现，你说谢廉会怎么做？”

孔知东低声道：“那鬼门可不听咱们的。”

孟守行也小声道：“不必用到鬼门，咱们略施小计，便可使流言四起，到时候真假难辨，官府向来谨慎怕事，肯定重新下令闭城封道。”

孔知东恍然大悟道：“妙计。”

当夜府衙发公文送至下属县邑，次日府县一同发了布告，禁令解除。

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奔走相告。

府城县城的粮盐店铺也将一成货物摆上，加了三倍价钱，那粮盐当日即售空，许多百姓没有买到的，围在铺子不肯离去。

店掌柜便说明日还有，众人这才离去。

乡村里果然如孟守行所说，农户买不起粮食，眼看就到麦收，总不能卖地换粮，只好各寻活路，野菜树皮也好，蛇鼠昆虫也罢，高低只有一个月，还拖着虚弱身子照管田地。那些佃农也是一样，去东家借粮，东家只看你有什么东西抵押，有的给了一些，大多还是一毛不拔。

次日城中粮米食盐店铺外早早排起长队，到开张时候，店铺摆了二成货物，这次却加了五倍价钱。

不到半日，又是售卖一空。

第三日，店铺又摆了两成货物，直接加了七倍价，这下便不太好卖。

金刚门朱威与太一门张敬冠，早就接了孔知东、孟守行命令，找到几个村子里正，多给银钱粮盐，让他们各找本村饿死的农户。

朱威与张敬冠又派门人去到农户家里，布置一番，造成尸鬼吃人的假象。

石虎也在派遣之列，他与同门去到一家，查探过后大概知道，那家丈夫残废，妻子眼瞎，想来是家中无粮，又难以出门觅食，夫妇二人便吃了两个孩子，后来丈夫又要吃妻子，结果被妻子反杀，妻子只啃食了丈夫一条手臂，后来却不知为何，自己上吊死了。

石虎与同门只将锅中儿童骨头埋在院中，又将那妻子放了下来，将脖颈造成啃咬伤口，便离去了。

一切完备之后，几个村子的乡首里，陆续来到县衙府衙击鼓鸣告，说有人感染瘟疫变成尸鬼。

谢廉、刘直当即派了朱猛、张敬远带捕快去查，二人去了一日，回来禀报说人都已经死了，死状恐怖，生前互相啃咬，跟感染尸鬼之疫相似，不知真假。

谢廉与刘直，带着一众官员商议许久，决定还是再发禁令，闭城封道，不过为了防止百姓没有购到粮食，便延迟半日。

当夜又是公文发到下属县邑，次日布告贴出，公差上街，乡勇守村。

消息不胫而走，粮盐店铺很快顾客盈门，人满为患，店铺直接加价十倍，不到半日，那二成货物已经售卖一空。

解除禁令三日半，外地粮盐货物来不及运来，本地商人高价出货五成，赚了个盆满钵满。

城中百姓不知下次禁令解除要到什么时候，无奈高价买粮，哄抢之下，大多只囤了十来日粮盐，饶是如此，那些家中拮据者，有的积蓄用去大半，更有的已经倾家荡产。

乡村百姓更是可怜，本来指望麦收，这下又被关在家中，家中有耕牛有的已经杀了，有的正准备杀，家中没有牲口的只看着这几日存的那点野菜树皮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