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祖灵的意志

神宫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从幻境中醒来。【53言情 www.53yq.com】

风长生在幻境中看见那些上古蛮荒之场景，如同碎片，那个巨人的经历虽然按其年龄铺陈，却也多有断裂。此时突然醒来，依旧神魂震荡，不明所以，回味片刻，才看清眼前情况。

天应当黑了，四周点起了灯，大殿之中光影交织，两边的塑像明暗不一，看起来更加摄人心魄。

前方出现了五个人，一个女人站在中间，她的两侧分别站着两个女人。

风长生等人看她们的神态气质，感觉她们应当是四十岁和五十多岁，看她们的肌肤光滑，容颜素洁，又似只有三四十岁。

胡绯绯更是看着对方，一脸艳羡。

几人都没说话，因为到了此地，一切由江离子交涉。

江离子却痴痴地看向中间那个女人，好似失了魂魄。

女人道：“江离子，好久不见。“

江离子恍然回过神来，也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女子道：“在场之人都是你的相识，你可以为大家引见。”

江离子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是这样，没有寒暄，没有叙旧，没有欢天喜地，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心旌摇荡，也没有黯然神伤。

这感觉，好似他还是这鬼城的一员，不过是出城逛了一圈，到晚回来吃饭一般。

然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

江离子释然，对着同伴朗声道：“这位就是巫教大祭司，巫山神巫，巫念星，这四位是巫教护法，巫念霜，巫念雪，巫念雨，巫念花。”

随后又对巫氏五人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令狐野，胡绯绯，吴乘风，风长生，韩松。”

他之所以没有介绍同伴的名号和来历，是因为他相信巫念星等人必定早已知道这些。

双方没有施礼客套，只是点了点头。

吴乘风对江离子道：“老江，你不是说跟巫氏关系不错，看起来也就那样。”

江离子道：“闭嘴，莫要扯这些。”

吴乘风笑道：“你难得如此强硬，果真是见了心上人，平添三分勇。”

江离子连忙摆手让他不要说了。

吴乘风一笑，不再言语。

江离子对巫念星道：“我得到消息，朝廷和三门要来鬼城为难你们，所以才赶来了。”

巫念星道：“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三门的人想要的是祖灵神像，或者是巫王神舞，而朝廷想要的不过是阻止他们。”

江离子道：“我是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或者带你们离开这里。”

巫念星道：“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们自有安排。【56书屋 www.56book.cc】”

江离子道：“你莫要用这话宽我的心，我在此地生活十多年，除了后山洞中的婆婆们，所有人我都见过，方才在门口那个扫落叶的婆婆我就没见过，想来是洞中出来的，若非大祸临头，你又怎会让她出山。”

风长生听了此话心头一惊，刚才那婆婆朴实无华，他实在没有看出来竟是巫门高手。

江离子平日里言语迟缓，神态平和，没想到心思却如此缜密，有道是“水深流缓，人贵语迟”，诚不欺也。

看来这巫氏一门不简单，而朝廷和三门此次赶来鬼城，想必也有什么重要目的。至于影门来此处，恐怕也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只听巫念星道：“当年你离开时，我们曾作了占卜，已经算到你今日会回来。不过你今日来，不是为了我巫门的灾祸，也不是来见故人。“

江离子道：“我早就放弃巫教信奉，更不信什么占卜，我只凭我的心意做事，你当年就是如此教我的。”

巫念星听了江离子的话，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她悠悠道：

“世人所谓的巫教信奉，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也无关紧要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找到你的心。

人族也好，巫族也罢，亦或者灵族，都是这人间的生灵，看看这些塑像，都是我们的祖灵。

数千年以前，他们参透了天地之大道，轮回之真义，有的羽化登仙，有的肉身成神，他们飞升之前，将他们悟到的所有都传给了后人。

可惜，自从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那些道法真义，也都渐渐失去本来面目。

人族堕落，灵族消亡。

只剩我巫族还保留世间仅有的一丝祖灵意志。

因为有这意志在，我才能见到巫神，因这意志在，我才能占卜，因这意志在，我巫族才没有堕落、消亡。

这祖灵的意志，便是我巫族的心之所向。”

江离子听了不以为然。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可以说是巫教信奉的根本，只是几千年过去，那些古老的东西已经遥不可及，巫族人只记得咒语的语调和祭祀的仪式，早就忘记了什么祖灵意志。

他不关心什么祖灵意志，只在意巫念星的心，既然巫念星心心念念的是那些东西，他便要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江离子问道：“祖灵的意志到底是什么？”

巫念星道：“方才你们进入幻境之中，大多数人看到的是今生今世的喜怒哀乐，以及对未来的担忧或憧憬，只有风长生看到了他前世的前世，我想他已经有了答案，不如就让他来告诉你们。”

众人听了，全都看向风长生。

风长生确实看到了上古时的景象，如同在那里经历了一生，他只知道那是一场梦，听巫念星一说，便又回想那些林林总总。

风长生思忖良久，说出了两个字：

“朴素！”

巫念星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朴素。”

风长生道：“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这是《道德经》里的话。”

巫念星道：“老子是玄门之中真正的智者，他窥见了道法真义，也告诉了世人，只是他也没能改变什么。“

风长生道：“老子当年西出函谷关时，若非尹喜求他留下文字，世间怎么会有《道德经》，只是千年以来经文被不断篡改，早就不是本来面目。

我猜老子心中必定知道，费劲口舌也是徒劳，留下文字也是枉然，所以才青牛为伴，逍遥而去。

春秋之道祖尚且如此，如今大道衰亡，你所谓的祖灵意志，又有什么意义。”

巫念星道：“本来确实如此，所幸神珠降世，灵族重现人间，风云变幻之下，人间说不定会重回朴素。”

风长生笑了，他摇头道：“神珠降世二百年，世间觉醒灵化之力者不在少数，他们不过是用这神力来争夺权利，扩张疆域，甚至变本加厉，比之二百年前更甚，你说的朴素可是这样的？”

巫念星道：“九州天下，为雄者不过昆仑太行，万古风流，为尊者不过伏羲女娲，没有英雄降世，灵族也不过是半人半妖的恶魔。”

风长生道：“这么说，英雄降世了？”

巫念星道：“不错，你就是那个英雄。”

风长生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面容扭曲。

在场众人一直专心听着，此时被吓了一跳，接着有些毛骨悚然。

吴乘风忍不住道：“这年轻人莫不是疯了。”

韩松道：“不会，他要疯了，大伙都得疯。”

风长生忽然止了笑，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盯着巫念星，冷冷道：

“在蔚州时，鬼门的人让我做什么人间的真神，到了鬼城，你巫门又要我做什么英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还有虞夫子，他想要我复兴大道，不惜以身殉道。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灵族后裔，就因为我姓风？

圣人之道，鬼王之罪，祖灵之志。

跟我有什么关相干？

你口口声声让江离子随心所欲，却又引导他朝着你指的方向行走。

项问之也说让我不要拘泥于门规教义，却将墨子之位传给我，我无形之中早就受了束缚。

你们所有人，谁不是为了自己的信奉，什么大道，什么苍生，都比不过你们心中的那尊塑像。

你们跟那些作恶多端之人有什么区别？

我也想像那些恶人那样不知廉耻，去他妈的善恶是非，我也想像吴乘风一样逍遥不羁，去他妈的大道苍生，可是我却总不能卸下心中包袱。

我现在只想为我亲人报仇，杀了太平帝和他的鹰犬，还有就是救我的父亲，找到顾姐姐，其他一概不想。

你心目中的英雄，永远不会是我。”

巫念星道：“江离子离开时的那次占卜，神灵说了他会带你过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吴乘风道：“喂，江婶子，你这话不对，本来我是要去梦国，他是要陪我去请教仙术灵火的事，路过此地才陪江离子上山进城，一切都是巧合，哪里是什么命中注定。”

吴乘风的称谓实在无礼，不过巫念星和几位大巫都没有介意。

巫念星道：“他现在站在这里，便是命中注定的，没人能逃过宿命轮回，当然，他可能是个例外，只是现在还不行。”

风长生冷笑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不如猜猜我是否会做那什么英雄，复兴什么朴素之道？”

巫念星道：“你注定会成为那个英雄，这谁也改变不了，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这几日你要留在鬼城，见证祖灵的意志。”

风长生道：“你说不会强迫我做什么，却要我留下来，我为什么听你的？”

巫念星道：“因为我会告诉你，如何破解仙术灵火。”

风长生听了一怔，他本来是想去梦国请教此事，路上听江离子说了巫氏的背景，他也想到巫氏可能也知道仙术灵火的破解之法。

刚才起了争执，便忘记了，此时巫念星主动提及，他便有所动容。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些顾虑，于是问道：“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巫念星道：“请说。”

风长生道：“我方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是谁的经历？难道真的上古时代的我？”

巫念星道：“我虽然能见你之所见，却不知道其中的详情，我只知道，那人便是上古之灵皇，他即便不是你，也与你有莫大干系。”

风长生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巫念星道：“这应该问你自己，若他跟你没关系，你必定不会看见，若他与你有关系，你早晚都会知道。”

风长生道：“我很好奇，方才我在幻境之中的所见所闻虽然破碎断裂，却也大体演示了那人一生经历，只是他有开始，却没有结局。”

巫念星道：

“这并不奇怪。

在祖灵的记忆中，他的结局，本就是个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