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生死碑

本来吴乘风和彭月儿的婚期定在月底，后来彭月儿嫌太仓促，就推迟了一个月。【56书屋 www.56book.cc】

这一个月来，吴乘风自然每日守着将过门的妻子，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他的女夫君。

梦国女子传家，政教合一，从王公大臣就可以看出来。

日常生活其实与中原相似，男子专事耕种、捕猎、作战等事，女子则专事祭祀、纺织、教养子女等事，唯一不同的是孩子跟母姓，一家以外婆、母亲为尊。

因为丰都一战过后，鬼门占据渝州，云国朝廷不知如何反应，所以风长生的舅父和姑父都委派了将军之职，守在梦国边关，以备不测。

彭伦若不是被派去云国好几年，应当也要去边关守卫。

这次妹妹大婚在即，他便被巫王和大祭司委派了新的任务，那就是照顾风长生和韩松等人。

于是彭伦每日带风长生等人上街逛逛这梦国都城。

胡绯绯对彭月儿腹中婴儿的兴趣显然大过逛街，三天以后她便懒得出宫了。

江离子心情不好，令狐野便陪他饮酒。

后来就只剩下彭伦带着、风长生、韩松四处闲逛。

三人每天走个不停，不知疲倦。

一个月的时间，风长生将梦国的都城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

梦国虽然不大，却有几十个部族。

部族们各有领地，风俗不同，特产也不同。

这都城在梦国中心，也成了货物集散交易的枢纽。

不同服装的部族商人，带着各色商品土产，说着不同的话语，在这梦都里讨价还价，热切交谈。【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有些部族之间并不友好，有些还是世仇，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风长生也有幸见识到千奇百怪的灵术。

有的可以召唤灵体，有的可以控制草木金石，还有的可以把鸟兽变大变小，当作宠物或者放出来战斗，等等不一而足。

若在中原，这些人应当都会被三门消灭。

在梦国，巫教信奉深入人心，各部族却不仅仅信奉巫神和祖灵。

他们自有本部族的图腾和神灵。

有的信奉鸟兽，有的信奉日月，还有的信奉风火雷电。

一切都带着古朴的气息。

当然这些都与风长生关系不大，他只是看个新鲜。

他更在意的是，这里是他亲生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彭伦说城里的样貌跟他小时候差不多，虽然有些房屋翻新重建了，有些街巷变了布局，不过大体还是那个味道。

彭伦也会细心地指出，那个祭祀台没变，那个观星台没变，还有哪个铺子开了几十年，专门售卖各族的饰品，哪个酒楼开了上百年，里面有不同于中原的美味佳肴。

风长生看出彭伦的热情，言语间总是表达让他留下来的意思。

那天黄昏将至，夕阳将余晖洒在整个梦城，城中心的皇宫在最高处，看起来好似天上宫阙。

彭伦道：“看这里多么美，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风长生道：“我还有仇要报，有亲人要寻，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彭伦道：“等你做完了那些事，总要找一个地方生活，这里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风长生道：“也许我会死在路上。”

彭伦道：“即便死了，也可以葬在这里，总好过化成尘埃，随风飘散。”

风长生道：“我的家人都化作沙子了，连个牌位也没有。”

彭伦道：“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说着就带着风长生和彭伦出了南城，上了附近一座森林覆盖的高山上。

沿着山径上行，进入一片密林，林中有一条足迹累叠出的小路。

沿着小路辗转前行，终于到达一片树皮深灰的树林中。

风长生看到那些古木并不算高大，有的很是粗壮，有的还很细小，疏密有致，旁边没有杂树。

许多树干上被削去一块皮，露出白润木质，刻着不同的名字。

彭伦道：“这种树叫铁骨木，梦国独有，生长缓慢，木质坚硬，寿命千年，被我们梦国人拿来做树碑，若灵魂不散，也可以栖息在此。”

说着彭伦将风长生带到几棵铁骨树跟前。

那几棵树凑在一处，树干被削去一片皮，露出里面白润的木质，上面刻着名字。

咸梦兮，风纲，咸玲珑，风烈，风灵儿。

这是风长生的祖母祖父，母亲父亲和姑姑的名字。

看样子已经刻上多年了。

风长生忍不住上前，抚摸着家人的名字。

本是他至亲至爱的家人，他却从没有见过，更别提享受家人的天伦之爱。

彭伦道：“纤纤母亲，我姨母彭南竹的树碑也在附近，巫氏一族也都在此立了树碑，有尸首的就葬在树下，没有尸首的就只刻上名字，也没什么仪式。”

风长生点点头，心下了然，怪不得巫氏一族的葬礼没什么动静就结束了，他只知道没过几天巫王就给巫氏一族画了一块领地，让他们自去生活。

风长生感觉哪里不对劲，有些疑惑道：“我父亲难道已经死了？”

彭伦道：“忘了跟你说，我母亲做过占卜，你父亲还没有死，他在极北苦寒之地，这树碑并非墓碑，而是生死碑，生者也可以用，死者也可以用。”

风长生听了欣慰，他在家人树碑的旁边选了几棵铁骨树，削去树皮，刻上几个名字。

石老三，柴氏，石桑女。

最后，他又将自己和顾小篱的名字刻在同一棵树上。

旁边韩松见状，也选了三棵树，刻上父亲，母亲和自己的名字。

二人随后跪地，冲着家人的树碑磕头。

随后风长生、韩松起身。

风长生道：“谢谢你表哥，以后我若离去，烦请你帮我祭奠。”

彭伦道：“在我梦国人心中，家人死了，并非消亡，只是去了远方，我们梦国人祭奠家人和思念朋友一样，不用焚香叩拜，也不用三拜九叩。”

“那怎样祭奠？”

“唱歌喽！”

随后彭伦返身离去。

风长生和韩松跟在后面，听着歌声响起，回荡在这山林之中：

“欲观云海兮立山颠，

欲飨繁华兮目萧然。

城南花开兮胡不笑，

思寄远方兮望君安。”

随着悠扬歌声，这片铁骨木的枝头竟然开出五彩缤纷的花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