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胜清怨月明中（5）

苏芸离开良久，南药师和燕子斜这才双双回到那兰坊会合，舒盈春本来满腹怨愤，但见南药师鼻青脸肿，不由吃了一惊。【56书屋 www.56book.cc】

“怎么回事？”

“先前跟少夫人说过，在下有位金陵朋友，在酒楼喝酒与人起了争执，在下赶去劝架。不想那人竟是武生出身，手底下也能见个真章，又是喝醉了酒，打起来也没个轻重。要不是斜哥儿及时赶到，只怕我和朋友此刻已经废了。“南药师说着就朝燕子斜作了一揖。

燕子斜抱拳答礼：“南管家不必客气。”

舒盈春：“倒是哪个班子的武生，竟连潋滟山庄也不放在眼里？”

燕子斜：“清吟社，是个新来的班子。”

“斜哥儿，你素日里最是稳重，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务必讨个说法。”

“明日我带人拆了清吟社的台就是，也让他们晓得潋滟山庄是何等样的人家。”

舒盈春没有说话，率先走出雅间，众人跟在身后，徐徐下楼，那兰坊的掌柜急忙过来伺候。

在那一瞬间，水琳琅看到舒盈春身上的一种气魄，完全不像平日见到的那个和气温顺的舒盈春，或许，只是因为刚才苏芸之事，心里郁结的心气无从发泄，才在不经意间表露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舒盈春、小墨儿、水琳琅登上马车，南药师、燕子斜骑马开路，身后跟着一众小厮，缓缓朝着潋滟山庄而去。

水琳琅几次想问苏芸之事，但均想不到一个话头开口，再见舒盈春面如沉水，只有将话咽下，待到以后寻了机会，不怕问不清楚。何况此刻又有小墨儿在场，深知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此事关系重大，要是让他泄露出去，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呢！

忽听一声炮响，小墨儿急忙掀开车帘，但见远处一朵一朵的烟花升到夜空，噗的一声绽放绚烂的颜色，继而落落地凋零，就如一场梦，一场生，到了最后，只剩满地的哀伤和寂寞。【53言情 www.53yq.com】

小墨儿忽然大叫：“停车！停车！叮当，快停车！”

叮当勒住马缰，小墨儿急忙跳下车去，水琳琅叫道：“欸，你干嘛去？”也跟了下去。

小墨儿跑向旁边一个猜灯谜的地方，此刻灯架上面的花灯已经寥寥无几，一个打扮华丽的姑娘正从老板手里接过一盏酸枝木六角宫灯，与水琳琅先前看中的宫灯一模一样。

“姐姐，你能不能把这盏宫灯送给我？”小墨儿一把扯住那姑娘的衣袖。

旁边一个丫鬟拍开小墨儿的手：“哪里来的孩子，也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既是一个孩子，又哪里知道这么高深的道理？”

“你！”

“好了，小风筝，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那姑娘看到小墨儿虎头虎脑，也有一些喜欢。

“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苏墨，你可以叫我小墨儿。”

“噢，原来你是潋滟山庄的小少爷。”

小墨儿洋洋得意：“怎么，你也听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头？”

“怎么，你是江湖中人吗？”

水琳琅尴尬一笑：“姑娘，他惯会胡说的，你只不要信他才是。”

小墨儿扯了一把水琳琅：“娘子，你看，你喜欢的那盏宫灯。”

那姑娘一怔：“娘子？”

水琳琅更加尴尬，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干干地笑。

“刚才你说，你要这盏宫灯？”

小墨儿忙不迭地点头：“你肯送给我吗？”

“凭什么我要送给你？”

“我跟你买，你要多少钱？”

那姑娘轻蔑地笑：“你们潋滟山庄有钱，我却也不缺钱。”

“那你怎样才肯将宫灯给我？”

“除非你拿一样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那姑娘指着一盏金光璀璨的走马灯：“我喜欢那盏走马灯，你帮我赢过来，拿它换我手里的宫灯。”

“这有何难？”小墨儿志得意满地掏出袖中的象牙骨折扇，走向走马灯前。

走马灯映出的影像兀自滴溜溜地你追我赶，底下挂着一张花笺，上面只写一个“炭”字。

小墨儿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笑着解释：“是个字谜，‘炭’字就是谜面。”

小墨儿摇着折扇，半天思索不出，继而开始抓耳挠腮。

那姑娘笑道：“怎么，你也猜不出来吗？”

“让我再想想。”将手中的折扇摇得更勤了。

水琳琅一把抢过他的折扇，无语地说：“这么冷的天，你扇什么扇子，小心又着凉了！”

“欸，你小心，这扇子有机括，你不要伤了自己。”

“机括？”水琳琅不禁拿起折扇研究起来。

“哎呀，别动我的东西！”小墨儿又一把夺了过来。

“哼，不过一把破扇子，好花头吗？”

又过了片刻，那姑娘等得不耐烦了：“你猜出来没有，再猜不出来，我可走了。”

“欸，等一下！”

“你猜出来了？”

“没有。”

“那你叫什么叫？”

小墨儿恼怒不已，恨不得一把将走马灯砸烂，害他在水琳琅面前扫了威风，但又恐遭她笑话，向老板问道：“你这走马灯多少钱，我买了！”

老板笑道：“哥儿，这些花灯，原不是拿来卖的。”

“十两银子够不够？”

老板立即两眼放光：“够，够，够了！”

水琳琅不禁叫道：“你疯了，我不要那盏宫灯了，咱们走吧！”

那姑娘冷笑：“用钱买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己给不起十两银子吗？”

小墨儿心中委屈，仍央求着那姑娘：“姐姐，你就行个好，把手里的那盏宫灯给了我吧！”

“拿你手中的折扇来换，你肯吗？”

小墨儿犹豫一下，就将折扇递了过去：“这折扇是我大哥送的，上面装了机括，你要仔细一些。”

那姑娘正要伸手去接，水琳琅又一把抢过折扇：“我说了，我不要那盏宫灯，你不必自作多情！”真是一个败家子，这柄折扇且不说它的材质，就是凭借精细的做工，也是一件宝物，没有四五百两根本下不来，一盏宫灯才值几何，也不知他这一笔账是怎么算的。

舒盈春半天不见小墨儿和水琳琅回来，因此亲自过来看看，此刻说道：“越发不像话了，你大哥送的东西，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给人？”

“嫂子，我要这位姐姐手里的宫灯。”

舒盈春望向那姑娘：“姑娘如何称呼？”

“申湘裙。”

“申姑娘，不知能否割爱呢！”

“想要我手里的宫灯，要么拿墨少爷的折扇来换，要么拿那盏走马灯来换，只是要猜出字谜，不能用钱来买。”

舒盈春秋水横波，一望走马灯下挂着的“炭”字，微微一笑：“炭者，木焦也，可是一个‘樵’字吗？”

小墨儿恍然大悟：“正是正是，就是一个‘樵’字，还是嫂子聪明。”

申湘裙望着舒盈春良久，这才笑道：“好一个金陵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申湘裙便将宫灯交给小墨儿，自己取了走马灯，上了一顶红缎软轿，缓缓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