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6）

到了中午时分，谢桥酒肆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说书先生坐到台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又将一段武林传奇娓娓道来。【必去阁 www.bequge.live】但凡说书，要么说的是神话故事，要么说的是才子佳人，要么说的是拜将封侯。说书先生别开生面，讲的是武林中事，题材新鲜，情节曲折，自然大受欢迎。

小墨儿却也忙得够呛，客人没走，他也不能吃饭，空着肚子，招呼客人，擦拭桌椅，端茶送菜。

水琳琅只是冷眼旁观，小墨儿越发觉得心灰意冷，娘子变得如此无情，他在人世简直没了指望，不时偷抹眼泪。

苏快板看不下去：“少姨娘，先让墨叔吃点东西吧？”

水琳琅铁石心肠：“其他伙计都在忙活，他凭什么吃东西？”

但见小墨儿战战兢兢地从厨房用一方梅花红木捧盘端了一碗斑肺汤上来，因为客人太多，他一时忘记是哪位客人点的菜，极目四望。

一个客人大叫：“小子，愣着干嘛，是不是我要的斑肺汤，快给爷端上来。”

小墨儿急忙跑了过去，但因伙计的裤子太长，被他脚下一踩，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客人身上倾斜过去，客人眼疾手快，急忙避开，但是不免还是被汤汁洒上。

小墨儿扶住桌角，勉强站稳，那个客人一个巴掌摔了过来：“瞎了你的狗眼！”

小墨儿晕头转向，刚刚出锅的斑肺汤倾倒在他双手，身体也跟在摔倒在地。

叮当勃然大怒，撸起袖管，就要与那个客人拼命，水琳琅急忙拦住：“咱们开门做生意，不要生事。【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水琳琅自己走了过去，对着那位客人赔笑：“客官，对不住，刚来的伙计，手脚不灵活，冲犯了你，我这就叫人再给你做一碗，多给你加一些料。”

回头望着地上的小墨儿，冷声冷气地说：“你能起来吗？”

小墨儿双手通红，明显已经起泡，只是一言不发，狠狠地瞪着水琳琅。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抓起旁边一条长凳，就往客人背后砸去。

水琳琅急忙抓住长凳，喝道：“小墨儿，你说话不算数，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记了吗？”

小墨儿讪讪地放下条凳，说道：“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忘记。”

水琳琅听出小墨儿的语气透着一股冰冷，是他从来没有的说话语气，深知小墨儿此刻一定恨极了她，但她要让他明白，当他失去少爷的光环，他就什么也不是，他要认清这一点，才能真正地想要充实自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

这一天，小墨儿一直做到傍晚，客人还有很多，但是他们要在天黑之前回到潋滟山庄，所以只能换下衣裳，先行回去。

坐在马车之内，小墨儿一言不发，水琳琅拉过他的小手，他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一双小手细皮嫩肉，经不起半点吹弹，如今却是烫伤未消，红彤彤的一片，几枚水泡浮在手背。

水琳琅轻轻吹了一吹，柔声问道：“疼不疼？”

“不疼。”小墨儿把手抽了回来，不去看她。

“你心里恼我是不是？”

“没有。”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心？”

“明白，你是为了我好。”

“那你为什么还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是我太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水琳琅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你一点都不笨，只是缺少锻炼。”

小墨儿从她怀里挣了出来：“你弄疼我了。”

回到潋滟山庄，小墨儿怕手上的伤被人发现，也没去拜见府里的大人，带着叮当先回西洲，走入匪报居，叮咚已经把饭菜摆了上来。

叮当吩咐：“先把烫伤药拿来。”

叮咚奇道：“为什么要烫伤药？”

“少爷的手烫伤了。”

“啊，怎么弄的，我的皇天，我看看！”

叮当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你别叫嚷，让上头知道，又说咱们伺候不好了。”

叮当扶着小墨儿进到卧房，过了一会儿，叮咚拿了烫伤药过来，看了他的手背，忍不住直掉眼泪，拿着烫伤药替他敷上，又拿白纱布缠了一圈。

“哥，你怎么也不看着少爷，到底怎生伤成这样？”

叮当有苦难言，说道：“是被汤水不小心烫的。”

“这也是你的责任，你没伺候好少爷，我要跟娘说。”

叮当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呀，做了大丫鬟，就连亲哥哥也不认了吗？”

“我要不认你这个哥哥，我就跟二夫人说了。”

小墨儿不耐烦地道：“你们都别吵了，谁也不许说出去。”

叮咚只有作罢，又问：“怎么不见少姨娘？”

“她向娘禀告生意的情况呢！”

“那奴婢先伺候少爷吃饭。”

“等娘子来了再吃吧！”

水琳琅从四德大院出来，就急急忙忙地往西洲赶来，走入匪报居，来到卧房，小墨儿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打着很重的鼾，看来今天他真的是累坏了。

叮咚守在一旁，见到水琳琅，急忙起身行了一礼，水琳琅“嘘”了一声，帮着小墨儿盖好被褥，和叮咚一起出来。

“少姨娘，少爷平日并不这么早睡的。”

“今天他太累了。”

“他是少爷，能有什么能够累着他的？”

水琳琅笑道：“玩也会玩累的。”

“是呀，少爷就是贪玩，少姨娘务必多看着他。”

“行了，你倒是对他忠心，又是一个识晴。”

“奴婢自然是比不上识晴姐姐的，也只不过尽自己的心力罢了。”

“也不知道这小混蛋哪里来的福气，尽是让他遇到好丫鬟。”

叮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又说：“少爷还没吃饭呢！”

“先让他睡一会儿吧，咱们先吃，给他留点饭菜，等他醒了给他热热。”

“奴婢伺候少姨娘用膳。”

水琳琅笑道：“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要客气了，我有手，自己可以吃饭，不用你来伺候，叫你哥也进来一起吃吧！”

“这样不合规矩吧？”

“咱们都是伺候小墨儿的人，我虽是一个姨娘，却也和你们一般，并不尊贵多少，就不要讲那么多的规矩了。”

叮咚只有出去叫了叮当一起吃饭，心下又觉得水琳琅亲近几分，与潋滟山庄别的姨娘不同，当个姨娘，就以为自己爬上了天，就像青园的赵姨娘当年一样，可是这样的人，下场总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