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是常觉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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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深冬的寒意还未消散，春雨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早春的风尚存几分透骨的凉，却也夹杂几分温润的暖。

昭示世人季节交替的秘密。

周行云半绾青丝，白色发带随风飘动，迈着慢吞吞地步子行至约定地点。

他与叶清寒的老地方。

平静的湖面被春风刮动层层涟漪，一步一步行过石板小桥，入目是棵参天大树。

少年剑仙，一袭白衣，负手立于树下，犹似画中人。

叶清寒背对着他站在树下，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月光洒在白袍之上亮起微光，春风将衣角掀起，马尾纷飞形成意气的弧度。

叶清寒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微微偏头，“你来了。”

银辉打上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镀上白光。

周行云抬眼望去，一眼万年。

叶清寒当之无愧。

是这世间最为惊才绝艳之人。

察觉周行云走神，叶清寒眉头蹙了下，转身行至他面前站好。

周行云眼睫微不可察轻颤一下，默默等待叶清寒的下文。

叶清寒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拧着眉冷声道：“你的剑呢？”

“没带。”

叶清寒闭上眼，深吸大口气强压怒火，“周行云，切磋不带剑，你是要拼体术吗？”

“不比。”

叶清寒握紧剑柄，没控制住寒气，脚下寒冰蔓延，刺骨的凉意瞬间袭来。

看得出来被气得不轻。

周行云面不改色，淡淡道：“还有事？”

这寒气冻得他没忍住轻轻翘了翘脚尖。

叶清寒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抿了抿唇，压下气势汹汹的寒气。

瞥见周行云单薄的衣衫，眉梢蹙起，从芥子袋中拿了件银白雪狐斗篷出来，抬手就要为周行云披上。

周行云打断他的动作，冷淡道：“叶宗主既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没有半点犹豫。

“周行云！先别走。”叶清寒瞳孔微缩，连忙伸手牵住周行云手腕将人拦下。

他长舒口了气，心平气和道：“你无非嫌我太过拼命，懒得同我打，想在长明宗一辈子躺着，不愿多费力气。”

周行云悠悠转身冲他认可般点了点头。

两人牵着的手，自然而然松开。

“我也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想同最喜欢的对手酣畅淋漓打一场。”

叶清寒望向周行云，认真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对手。”

“没有之一。”

周行云心脏微不可察打了个颤，抬眸望了叶清寒一眼，发现这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不由得怔住，僵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叶清寒朝他走近一步，继续道：“你我自少时便绑在一起，无论是外界的谈论也好，我自己的执念也罢。”

“时刻关注你的动向，已然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叶清寒深深凝着他，笃定道：“周行云，我相信你也是。”

周行云眨了眨眼睛，不可否认，叶清寒所言非虚。

无论是一墙之隔的院子，还是比肩而立的“双绝”。

曾有言。

南行云，北清寒。

他们的名字总是在世人口中一同吐出，将他与叶清寒牢牢绑定在一起。

不可分割。

叶清寒垂眸，眼睫轻轻扑了扑，“当初选取宗门，我并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问剑宗，也不在乎倒数第一长明宗。”

“我自始自终只想和你成为同门。”我在乎的只有你。

此话一出，沉默的众人终于没忍住发话了。【53言情 www.53yq.com】

“哦~自始至终，只想和我们大师兄成为同门啊~”明玄拉着嗓子，语气调侃。

薛玙笑了笑，“原来，我们差点就能和正道第一成为同门了呢。”

沐重曦后知后觉，重重一拍大腿，“这么说，我们宗岂不是差点就有两个天生剑骨？”

楚行之嘶了一声，“沐重曦，你拍的是我的腿！”

“叶清寒，你现在来我们长明宗也不是不行哦~”明玄对着叶清寒挑了挑眉。

楚行之暴怒，重重一拍大腿，“明玄，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挖我大师兄！”

祝忧点头难得帮腔，“就是，对我们问剑宗首席尊重点。”

左亦咬着牙，低吼道：“不是楚行之，你拍的是我的腿啊！”

夏青抬手捂住他的嘴，加入队伍，“我们大师兄是不可能去长明宗的！”

明玄打着扇子，露出弯弯的眼睛，“哦？是吗？可我们长明宗只接受入赘诶。”

薛玙秒懂他的意思，没忍住被逗笑，连忙附和道：“是的呢，这可是我们长明宗的传统。”

苏浊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压低声音对翟沉道：“我就说大师兄以后是要入赘长明宗的人。”

翟沉低声道：“往后月清宗就交给我们了。”

两人弯起眼睛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欣喜。

两人已经开始幻想宋寒声走后，他们的美好生活了。

祝忧蹙起眉梢，目光扫了一眼自家大师兄，又望向自家二师兄。

入赘？

楚行之就算了，叶清寒绝对不行！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们的首席！

他们问剑宗的脸面！！

楚行之：“这是什么狗屁传统？”

薛玙：“先不说你家大师兄，你也一样呢，楚行之。”

沐重曦瞪大眼睛望向一唱一和的两人，“哈？什么时候有的传统？凭什么没人通知我！”

明玄对这个憨憨无语，折扇轻碰他的头，“现在通知你啦。”

“哼。”沐重曦扬起下巴拍开明玄的手，不满道：“别碰我头！”

叶清寒眉梢微挑，转头望着周行云，“行云，真的吗？”

周行云慢吞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得叶清寒一头雾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只要是周行云。

入赘…也未尝不可。

画面外欢笑争吵不断，画面内却是异常沉默。

画面中的周行云闭了闭眼，此情此景让他恍惚记起了多年前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的月光下。

同一个地方，同一棵树下。

玉简上永恒的沉默，让叶清寒再也控制不住怒意前来质问自己。

他问：“为什么？”

那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好像问了叶清寒一个问题。

“如若我说长明宗，你会选择去哪？”

叶清寒沉吟片刻，毫不犹豫便回答了自己，“长明宗。”

“我会来长明宗。”

“这便是答案。”

当初匆匆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与叶清寒再无任何交集。

“周行云。你有在认真听吗？”叶清寒瞧周行云愣神，不免出声询问。

周行云回神轻轻颔首。

叶清寒定定望着周行云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声吐了口浊气，睫毛下压，遮住无数不可名状的情绪。

半晌后，他抬起眸子，语气有些紧张，“周行云，我在你眼里算是特殊的一个吗？”

周行云瞳孔微缩，没想到叶清寒会直接问这种话。

叶清寒顿了顿，垂着眸子低声道：“在我眼里，你是特殊的一个。”

叶清寒有着属于剑修的莽撞，向来有话直说，他不知道该怎样描述现在的心情。

他同周行云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自小便是邻里，一同年少成名，他会下意识观察周行云握剑的姿势，无数次揣摩周行云的心思。

周行云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这是他偷偷观察了许久后得出的定论。

在他看来周行云从不努力，往常就是做做饭，扫扫院子，干得最多的事便是睡觉。

可偏生修为蹭蹭的涨，愣是半点不输整日都在刻苦练剑的自己。

如此天赋，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慌。

不知是恐慌剑道第一的位置被夺，还是恐慌两人会渐行渐远。

以至于现在，他竟有些分不清。

少时拼命地练剑究竟是为了寻求剑道，还是为了追随周行云的脚步。

或许两者皆有吧。

叶清寒低头叹气。

他诚恳郑重地邀请，周行云干脆无情地拒绝。

这种诡异的氛围竟就这样维持了许多年，且是他与周行云之间唯一的交集。

奇葩到自己都难以置信。

周行云微微抿了抿唇，唇瓣轻启，声音极低的说了个字。

“算。”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当对手。”叶清寒猛地抬头，略带欣喜地望向周行云。

他如同往常邀请周行云切磋般诚恳，一字一顿道：“搭档也可。”

周行云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叶清寒微微勾了勾唇，肉眼可见的开心。

瞥见周行云微微发红的鼻尖，他连忙将手中的斗篷为周行云披上。

“别着凉。”

而后认认真真替周行云系颈间处的系带。

周行云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叶清寒的手。

斗篷上的绒毛因叶清寒的动作拂过脸颊有些痒，让他没忍住偏头蹭了蹭。

叶清寒见状愣了片刻，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鬼使神差道：“小周哥哥，还冷吗？”

此话一出，秦淮立马翻了个白眼。

他不由得暗骂，这留影石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叶清寒谈恋爱也要放给他们看？

秦淮别过头，苦笑道：“思妙言，我眼睛不太舒服，等会你帮我看看。”

思妙言闭上眼，无奈道：“我也不太舒服。”

淼淼捂着嘴偷笑，还不忘调侃秦淮，“男人要坚强一点。”

祝忧扶着额头，不愿再多看一眼。

谁懂，高冷师兄软软叫“哥哥”。

叶清寒将脸埋在手心，耳根通红，感觉整个人都快熟透了，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周行云侧目望见他这模样，微微低头掩住了嘴角轻扬的笑意。

画面还在继续，两人在月光下四目相对。

极目望去，叶清寒眼底亘古不变的冰川邂逅清风融为涓涓细流。

透过眼眸缓缓汇入周行云那深不见底的死水，荡起浅浅的波纹。

画面停留在叶清寒目送周行云离开。

月色正好。

银白斗篷掀起衣角，白色发带飞舞张扬，清辉洒在少年身上，犹似画中仙。

叶清寒勾唇轻笑。

周行云当之无愧。

是这世间最为惊才绝艳之人。

并肩作战也好。

兵戎相见也罢。

是周行云便好。

……

白光骤然变暗，巨大的留影石瞬间被粉碎成灰烬，眨眼间，混沌黑夜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宋寒声反应迅速，指尖捏起御火符顺势甩出，竟点不起半点火光。

神识全盘放出竟什么也看不清。

“喂，你们能不能听到声音啊？”沐重曦吼了起来。

“能能能，我们在这儿！”段横刀立马回应。

声音接连从四面八方响起，不知是谁提议叫众人开始报数。

“一。”

“二。”

“三。”

……

“二十四。”宋寒声无奈报了一声。

“二十五。”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宋寒声瞳孔微缩，无声将手握得紧了紧，连忙转头望向叶翘躺的方向。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叶翘？”宋寒声试探性开口唤道。

“卧槽！小师妹醒了吗？”

“小师妹？”

“二十六。”极轻的声音，还染了笑意。

薛玙笑了笑，“明玄，别闹了。”

明玄与薛玙手牵手紧紧靠在一起，他耸了耸肩，笑起来，“好啦好啦，不玩了。”

“二十七。”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薛玙无奈道：“明玄。”

明玄瞪大眼睛，反驳道：“这次真不是我！”

“卧槽，有鬼啊啊啊！！！”明玄大叫起来，扑到薛玙怀里瑟瑟发抖。

他最怕的就是鬼了。

报数依旧还在继续。

“二十八。”

“二十九。”

沐重曦咽了咽口水，连忙拔出毫无火光的朝夕，吼道：“是谁，别给小爷装神弄鬼！”

楚行之与沐重曦背靠背紧贴在一起，他握上腰间寸雪，呵斥道：“赶紧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三十。”

“三十一。”

祝忧蹙了蹙眉，觉得方才报“三十”的那道声音有些耳熟。

可以说极其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三十二。”

“三十三。”

听见四周不停报数的动静，宋寒声连忙俯身将叶翘护在怀里。

叶翘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面前一片黑暗，不由得多眨巴了几下。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开口唤道：“宋寒声？”

“嗯。”头顶飘来熟悉的清冷嗓音，让叶翘顿感心安。

而后，她感受到宋寒声将她轻轻抱起放在他腿上，搂到怀里。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疼不疼？”宋寒声轻声问道。

“没事儿，这是哪儿啊？”

宋寒声轻轻摇了摇头，脑袋放在叶翘肩膀紧紧抱着，“真的没事吗？”

凭一己之力拯救两个世界不知会有多难。

她从前遭受的委屈不知有多少，被挖灵根有多疼他压根不敢想象。

最让人心疼的是，她总是这般风轻云淡地讲出她的苦难。

叶翘抬手戳了戳他的后背，认真道：“宋寒声，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宋寒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松了些力道，但还是将叶翘锢在怀里。

“你怎么啦？我真的没事。”叶翘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宋寒声凭着感觉摸上了她的脸，缓缓靠近亲上了她的唇。

他的眼里尽是疼惜与怜爱，心疼叶翘受的所有苦难。

叶翘瞪大眼睛，感受着唇瓣上的柔软触觉，眼睫轻轻颤动，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三十四。”

“三十五。”

……

“四十八。”

“四十九。”

白光很配合的降下夜幕，他们在永恒中偷偷接吻。

暧昧氛围隐藏恐惧，温热气息掩盖喧闹，耳畔余存急促的喘息与狂热的心跳。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是尽力而为。

是常觉亏欠。